翁果岱想死的心都有，如果说猛骨孛罗背叛他还情有可原，毕竟他曾经也背叛了哈达部，可哱云呢？
宁可斩断自己一只手……
当时可是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居然也骗他，背叛他，难道只是因为眼前这位少年天子的魅力吗？
又或是，哦对了，应该是害怕这位少年天子的厉害之处。
想着哱云的父亲、大哥、二哥都死得不明不白，哱云肯定害怕了，想要保命，失去一只手算什么？
这样一想，翁果岱就不觉得稀奇。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只是，想到这儿，翁果岱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股悲凉，儿子篡位，还污蔑他想杀他，身边两个人又骗他背叛他，那他还可以相信谁？
有那么一刻，让他感觉心里一暖的两个人，原来全是骗他的，这可是他当前仅有的一线希望。
所以在来时的路上，才会歉意地让他们两个不要跟随他了。
原来那两个早就是大明皇帝的人。
翁果岱想死的心都有。
静得让人可怕。
“哱云，你也起来吧。”还是朱翊镠先开口。
“多谢陛下！”哱云站起来，与猛骨孛罗站在一起。
只有翁果岱还跪着。
“你也起来吧。”朱翊镠说道。
可翁果岱依然跪着不动。
“你走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朱翊镠又道。
然而翁果岱像没听见似的。
猛骨孛罗与哱云相互看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一句同样的话：看吧，皇上行事就是出人意表，来时翁果岱还担心皇上会杀他呢，结果放了。
不过，两个人也看出来了，此时此刻的翁果岱想必心灰意冷，跪着一动不动整个人似乎已经麻木。
哀莫大于心死啊！
儿子篡他位，污蔑他，想杀他，他回不去本该属于自己的地方。
皇上让他走，他又能去哪里？
猛骨孛罗还保留一丝善念，见翁果岱跪着不起来，皇上都已经说两次，翁果岱依然没有反应似的。
他不禁又一次好心劝道：“大汗，不要固执了，与皇上合作吧，我们仍然认你是英雄，不然你能去哪里？”
翁果岱恍若无闻，依然一动不动。
猛骨孛罗俯身搀扶，只见翁果岱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不止，再往他心口处一看，衣服红了一片。
“陛下，他伤口又裂开了。”
“送他到军医那儿。”朱翊镠吩咐道。
“是。”猛骨孛罗与哱云忙将翁果岱抬走了。很快又回来。
“陛下，或许受的刺激太大，翁果岱像傻了一样。”猛骨孛罗道。
“随他去吧。”
“臣也没想到他会那么固执。”
“诶，算了吧，已经对他不抱有任何希望了，朕另有打算。”
“陛下有何差遣，请尽管吩咐。”
“还真需要你们跑一趟。”朱翊镠忽然将目光投向哱云，“你还行吗？”
“陛下，我为什么不行？”
“你的手，朕表示遗憾。”
“区区一只手而已，我一只手照样可以拿起武器作战，只要陛下不嫌弃我就行。”哱云高举他完好的右手。
“作战倒是不需要你们，朕需要你们去跑一趟路，传朕的口谕给科尔沁部那几个相邻的部落……”
“没问题，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你们这次的任务都完成得很好，朕很满意，只要你们以后诚心诚意把自己当作大明一份子，朕不会亏待你们。”
“谢陛下！”
“来，听朕与你们道来……”
……
翁果岱并没有昏迷，只是因为悲伤落寞情绪激动，伤口又裂开了。
原本就是这两天受的伤，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裂开，根本没有得到一个恢复弥合的机会，一激动就裂开。
不过这次裂开，翁果岱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心压根儿不在这上面。
他对自己的未来看不到希望，不知何去何从，这比伤口裂开更可怕。
所以军医帮他清洗包扎伤口时，他毫无感觉，脑海里只想着接下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皇上虽然答应放了他，可天下之大，他能去哪儿？
亲人、朋友都背叛了他，哀莫大于心死，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绝望。
“喂，你的伤口已经清洗包扎完毕。”
军医见翁果岱整个人傻了似的，不禁开口说道：“你可以走了。”
“走？我走到哪里？”翁果岱面无表情地来了一句，仍一动不动。
“记住，不要激动，也要做激烈的运动，不然你伤口反复裂开会发炎，将来也会留下隐患，动不动心口疼痛。”
“皮肉之痛算什么？”
“我不知道你受了多大的刺激，反正皇上明确有旨，你可以走了。”
“我去哪儿？”翁果岱终于抬头看了军医一眼，神情落寞地问道。
“喂，你这人不会赖在这儿不走吧？”
“告诉我，我能去哪儿？”
“你这人真奇怪，我怎么知道你想去哪儿？不是问我，问你自己呀。”
“……”翁果岱摇头苦笑，仍然不动。
“我们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好心救你，你却击晕军医逃跑，被抓回来后又没有追究你的责任，还要帮你包扎伤口放你走，而皇上的话你却一句不听，让我该怎么说你好呢？赖在这儿不走，你自己也感觉不好意思吧？”
“我的心已死。”翁果岱道。
“好歹你曾经也是科尔沁部酋长，抗压的能力难道就这么差劲吗？”
“……”翁果岱不由得心头一颤，终于感觉到疼痛了，“我想见皇上。”
“可皇上已经不想见你了。”
“猛骨孛罗与哱云呢？”
“听说他们接到皇上的新任务，这时候不在，已经离开了军营。”
“我要见皇上。”翁果岱又道。
“说了皇上不见你，已经对你不抱任何希望？皇上忙着呢，哪有空理你？”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翁果岱就是不走，反复说着同样一句话。
“好好好，看你这副可怜又痛苦的模样儿，我帮你通传一声吧，但皇上会不会见你，我可不敢保证。”
军医扭头去了。
翁果岱还在喃喃自语式地说道：“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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