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外一处无人之地。
赵飞扬吩咐罗通受在一旁，这才对林意深道：“林兄，这一次你觉得陈志安，会怎么做？”
林意深问道：“不知军门，有何想法？”
赵飞扬无奈摇头：“林兄，你这个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眼下境况，你我必须要推心置腹，利剑悬于顶，生死两茫茫啊……”
“好吧。”
深吸一口气，林意深道:“如此，我便直言不讳了。眼下局面，陈志安只有两种选择，第一，奋力抵抗，唤起他隐藏在内卫中的势力，连带着兵部等人，一同哗变，一百八十道折子送上去，逼着皇帝赦免这些人，你若是将他们以天子剑斩杀，最不济他们也要逼着陛下将天子剑收回。”
点点头，赵飞扬道:“你觉得，陈志安选择这种做法，可能性有多大？”
“不到一成。”
林意深的回答很肯定、干脆：“陈志安是一个懂得平衡之人，他就算再有不臣之心，也绝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翻脸，内卫人数有限，与他而言，可有可无。”
“那么，他的第二条路呢？”
林意深嘴角一挑，眼中露出几分冷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一定不会过于坚持内卫之事，相比之下，禁军、驻军、外省外州的将军、都督、刺史，这些地方才是重中之重。陛下拿回内卫，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这一点，军门你应该想到了。”
赵飞扬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林意深继续道：“纠结于内卫，不如放眼其余更重要的武官位置，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要和陛下做一场交易。”
说到这里，林意深突然转移话题，看向赵飞扬道:“飞扬兄，今日话说到这里，我也问你一句实话。”
“你说。”
“刚刚我所言，飞扬兄，应当是早已想到了才对。方才问我的目的，不过是兄想借我之口说出来罢了，我说的可对？”
林意深有些无奈地问。
刚刚他才反应过来，赵飞扬让他说出这些话，不就是在逼着他选择阵营吗？
果然。
赵飞扬干脆的点头，承认了，轻叹一声道：“林兄莫怪，我这也是逼不得已……”
“飞扬兄，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
见此，林意深也叹了口气：“你能大方承认，就说明我林某没有看错人，这件事林某必与军门，同进退。”
“好。”
赵飞扬一直等的就是这句话，一把抓住林意深的手，说道：“林兄，我这就去面圣，刘熙交给你，顺天府那边也交给你，拿到口供之后，记得去宫内等我。”
“明白。”
注视他许久，赵飞扬最终颔首，带着罗通转身而去。
看着他们两人离去，林意深心中难免生出一分默然，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今天终究还是出现了。
他从未想过成为哪个人的一党，就算皇帝暗中操持，他也一直都在默默抵抗，然而今日，赵飞扬与他的一番话，让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他不恨，也没有怨。
赵飞扬这样做没什么不对，相反他不如此的话，自己反倒是要把他看低一些了……
皇宫。
今天，是赵飞扬第二次到这里来。
与前番不同，上一次，他来是为了自己，这一回，是为了皇帝。
才进宫内，赵飞扬就察觉出气氛不对，此刻除了赵一凡之外，坐在屋子里面的还有苏定方、程正允、陈志安、陈志斌，以及一个他没有见过面的老将军，算上他在内，正好是三个带甲，三个朝服。
“臣，赵恪，参见陛下！”
“平身吧。”
私下里外人多的时候，赵一凡总是这样，对他报之一笑，又不会表现的太过分。
“那个位置，是给你留的。”
赵一凡说着，指了指右侧第三张椅子，赵飞扬谢恩起身，缓步落座，罗通跟在他身后，默默无言。
赵飞扬注意到，当他落座之后，御书房的门，从外面关上了，与此同时所有在殿内的太监、侍女们全都退了出去。
这与之前的那一幕，何等相似？
之前陈志安无奈让步，今天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没有人知道……
沉默！
御书房内，寂静非常，不知过了多久，赵一凡终先开口，他冲赵飞扬微笑而言，“朕介绍一下，坐在你身旁的这位，是禁军左领将军，谢宏阗。”
“谢老将军。”
赵飞扬笑着拱手，谢宏阗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紧接着，赵一凡的目光投降陈志安，“人都到齐了，该说今天的正事儿了。陈大人你奏报赵恪借皇权毒害内卫，剪除异己，是吗？”
“正是。”
陈志安微微点头，面色深沉，瞟向赵飞扬的眼光带着几分杀机：“赵军门，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没有。”
赵飞扬摇摇头：“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不知陈大人，要我解释什么？”
“好。”
陈志安点点头，转向赵一凡，“我无话可说了。”
赵一凡心底轻哼了一声，向赵飞扬问道：“赵爱卿，你现在管着内卫，内卫出了什么事，你可都要负责的。”
“臣，知道。”
“刘熙这人是被你打的吧？”
赵一凡这样一说，赵飞扬心中顿时了然。
皇帝的意思很清楚，提起刘熙的目的，就是要他赶紧先把内卫的事解决。
赵飞扬瞥了眼陈志安，轻声一哼，将内卫发生的所有事情从头说了一遍，最后才提到喻子明身上：“陛下，各位大人，喻子明已被我押送顺天府，想必此刻事情已有了供述，陛下可派人前往询问卢天明大人便好。”
“好。”
赵一凡冲门外道：“派几个人去顺天府，传卢天明觐见。”
“诺。”
门外的小太监忙去办差，这边他又道：“各位卿家，咱们稍候，在这里等等吧。李公公，传几碗燕窝粥来。”
众人在御书房内吃着燕窝粥，大概不到两刻钟的时间，门外李公公道：“陛下，顺天府丞卢天明大人请见。”
“传。”
当卢天明走进御书房，向赵一凡下跪的瞬间，他和赵飞扬眼神交换，告诉他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臣，顺天府丞卢天明，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谢，陛下！”
卢天明方才起身，赵一凡便开口询问：“喻子明等人，可有供述了？”
赵一凡单刀直入，这让在场的人都有点意想不到，赵飞扬暗忖，皇帝这样做，是不是急于和陈志安完成交易，他不明白为什么此刻皇帝会这样的急不可耐。
深吸一口气，默默不语，他关注着眼下局面的推进。
卢天明闻言，忙拿出几分口供，由李公公代为呈上，道：“陛下，这些就是喻子明等人的供述，这一次臣除了口供外，还将喻子明等人带来，以及能够作证的几个老军。”
“你把人带来了？”
翻了翻供述，赵一凡就放在了一旁，这东西对他而言，没什么用，只要在上面看到认罪伏法四个人，就够了。
相反，他更好奇卢天明怎么有胆子将喻子明一行人带来，要是他们身上有一丝伤痕的话就不怕陈志安打他一个非刑拷问之罪吗？
不但自己这么想，他看向赵飞扬，发觉他脸上也带着几分疑惑，只是眼中不见担忧之色，他也就放心了。
卢天明恭敬回道：“正是。陛下，臣掌法司，了然刑律，此事关系重大，必要皇帝亲审方能定夺，这才将此案牵扯之人，悉数押送御前，请陛下御审。”
瞧着他，赵一凡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得好，做得对。有些事，就该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话说清楚，这样也免得大家心有疑虑。”
话，是冲他说的，可赵一凡的眼神，却似有似无地落在陈志安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