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遵旨!”
龚长林应声起身,立马就去安排,李公公这样做,不是假传圣旨,如果今日龚长林不在军中,他可以直接将这道旨意传达给雷开,反之,他则必须要先行传达给驻军现最高长官,不能越俎代庖。
这既是朝廷规矩,同时也是给赵飞扬和驻军武官,一份薄面。
龚长林这边连忙组织安排,一炷香后,天门坪所有在营驻军列阵,雷开则于他同来,“李大人,天门坪驻军,在营两万四千八百二十九人,全员到齐。”
“很好。”
李公公点点头,再宣道:“陛下上喻,全军跪听!上喻,天门坪属将雷开,肆意妄为,搅闹户部正堂,纵事出有因,仍需加以重责。着内侍十八司总管都督代朕严加申斥,另鞭三十,以示惩戒。”
“末将,谨遵圣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末将谢陛下恩典,吾皇万岁,万万岁!”
龚长林说完站起身来,同时示意全军,至于雷开则还跪在地上,面无表情。所谓申斥,就是骂人,这里面有很多道道,轻重缓急全在差使人手里拿捏。
有的,三言两语就能对付过去,有的甚至连祖宗十八代都要被株连,怎么恶心怎么来,李公公今天揣度上意,暗道皇帝陛下有心小惩,等下自己又安排人在鞭子上做些手脚,那这一番申斥,只怕就得过分点了,不然,没办法交差。
这种活,李公公做了不知道几百次,有经验的很,心想到此,立时开口,一张嘴就让雷开狗血淋头,足足一刻钟,他竟没有一句话重复的,若是心窄些的家伙,恐怕都要被他骂死。
不过有一点很值得注意,别看李公公骂的这很,可却没有一句往雷开祖宗身上扯,就是变着花说他粗鄙莽撞。
终于,当李公公把拂尘收起之后,他这才长处口气,冲着地上脸红脖子粗的雷开道:“咱家话说完了。您也不要生气,咱家是个办差的,无意为难您。”
雷开点头,不说话,他是说不出话来,真怕自己一开口就掘了人家祖宗不算,心火随声音跳动,万一冲上去给他打个好歹,那才真是麻烦。
他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李公公,他也没有说什么,将目光转向龚长林,“龚将军,申斥结束了,还有三十鞭子……咱家有件事想和将军说。”
“请大人吩咐。”龚长林道。
“好说,咱家来时匆忙,东西准备不齐,不知将军能否借一根鞭子给我们用用。”李公公说着,嘴角上扬。
他这副表情可是把龚长林吓坏了,忙试探起来,“鞭子倒有,只是不知道大人您要用什么样的呢?”
“粗碴羊鞭。”
“啊?!”
龚长林可谓又惊又喜,见李公公没有答话,立时派人取了一根羊鞭过来,刚刚那个小内侍接过之后,真不客气,劈里啪啦三十鞭就打完了,鞭鞭作响,只是很奇怪,他这一顿鞭子下来,看似用力非常,却只在雷开身上留下三条痕迹而已。
龚长林是明眼人,瞬间了然,知道这是李公公手下留情,一面叫人把雷开带走,一面上前来,悄悄掏出一张五百兑券来塞到他手中,耳语道:“多谢大人手下留情!这是末将一点心意,还望大人笑纳。”
“龚将军,这不太合适吧。”
嘴上这么说,李公公却已经把兑券收下,对他关照道:“今天这个事,能这么过去,不是咱家有心,是陛下有意。言尽于此,咱家就不再打扰了。”
“末将,送大人!”
龚长林亲自将他们一行送出辕门,见其远去后,立时闯到雷开营房,对他道:“兄弟,今天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
“不要紧。”
雷开根本没当回事,就是被骂时心里有点憋屈而已,“大哥,你说这个死太监,真不知道怎么想的,骂的那么难听,早知道,我还不如让他直接把话都换成鞭子来的痛快!再说那个行刑的也是草鸡,三十鞭子,还不够给爷挠痒痒!”
“混蛋!”
龚长林瞥了他一眼,从腰间接下一葫芦酒来扔给他,“这个给你,算作大哥给你的补偿,你喝着,我给你讲个道理。”
“讲道理?”
雷开挑挑眉毛,翻着白眼没应声,一门心思扑在那葫芦酒上,龚长林这边只当他答应了,继续道:“今天李公公骂你狠,是为了打你轻。这份人情,你要搞清楚,既是陛下给的,也是他给的,你必须记在心里。全是看在咱们大人面子上呦,兄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话,你算理解了吧?”
雷开点点头,含含糊糊就算糊弄过去,反倒是李公公这边,犹犹豫豫,几乎拖延了一天时间才回到皇帝驾前。
先是把圣旨交了,之后再向赵一凡谢罪。
“陛下,老奴今日延误时间,罪不可赦,望陛下严惩。”
赵一凡瞧着他,嘿嘿一声笑了,“你快起来,忘记朕和你说过什么了吗?咱们君臣之间不需要如此,朕其实知道,你为何会拖延如此。”
李公公一笑,没有接茬,赵一凡也没有就此继续下去,君臣之间片刻沉默之后,赵一凡稳坐龙椅,面沉如水,此刻开口,更是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劲儿,令人听着全身不爽,“李公公,这霉米一事,朕想了一整天,有种感觉。”
“陛下有何感觉?”李公公肃穆起来。
赵一凡摆摆手,要他坐在自己对面,接续道:“朕觉的这件事里,有三个点,值得注意。其一,这些霉米,是不是故意送到天门坪的,针对赵飞扬才这么做。其二,是不是有人想要借用此刻江淮之事,朝廷人心忙乱之时,生出事端来,或说要做大逆不道之举。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会不会有人将这些霉米运送到江淮去,这些东西要是给百姓吃了,会有什么后果,我不说你也知道,一旦那些灾民愤而发怒,揭竿而起,立时就是一场大祸……”
说到这,赵一凡顿了顿,又道出一点,“由此还可以引申出来另外一种情况,假如真有人将霉米运送江淮的话,那么朕命人准备的那些优等粮米是否被掉包调换,如有调换,其物何处,粮米一向都是重要军事物资,如此巨量,足可养活十几万军队……可怕!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