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溯做事从来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所以这次邀秦邈游湖,自然也是选了富丽堂皇的三层游船,还明晃晃地带着皇室的标志。
等船靠近画舫的时候,立马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视线,包括沈奕的。
沈奕今天只是应杨怡邀约,说是这里有个赏雪诗宴,大部分京中才子小姐都会过来,正好借此机会,给沈奕介绍些朋友。
沈奕既然来了这京城,那自然也就入乡随俗,跟着来了。
这里确实不错,虽然水平参差不齐,但也不乏真才实学者,还有人提议斗诗,飞花令等,现场作诗,着人吟诵,让众人赏鉴,也算好玩。
当然,这些游戏对于杨怡来说太过为难,所以只能让沈奕上了,刚才沈奕已经写了两首,不少人已经知难而退,剩下抓耳挠腮,正咬笔杆的,也仅剩两三人。
秦溯出了船舱,趴在二楼栏杆处,向下望去,正好对上沈奕抬头看来的视线。
“殿下?”
沈奕有些惊讶,秦溯怎会在这处?这不像是秦溯会来的地方。
“见过长公主,见过二皇子!”
秦邈和秦溯一起出来,众人纷纷行礼,沈奕才意识到自己又失礼了,匆忙低头。
“免礼。”
秦溯看向秦邈,下巴一仰,“二皇兄,走吧?”
秦邈看了一眼正在铺设船搭的宫人,摇摇头,“你先走吧,我走路。”
秦溯也不勉强,脚尖轻点栏杆,身轻如燕,轻松落在了沈奕的画舫上,看向沈奕刚才写下的诗。
“嗯,好诗。”
秦溯字都没看完,就毫不犹豫地给出最高评价,惹得沈奕发笑。
“殿下怎会来此?”
“喏,二皇兄非拉我来的,没想到安平也在这里。”
秦溯并不客气地把原因推到了秦邈身上,“如此天寒地冻,安平身体可受得住?”
“无妨,今日还算暖和,并不觉得难受。”
沈奕放下手中的笔,笑着回答秦溯,对于秦溯的关心,她总是觉得格外喜欢。
两人正说着话,在旁边的杨怡凑了过来,提醒道。
“长公主殿下,不如让安……沈小姐先把诗写完吧?”
在秦溯的视线中,杨怡把安平俩字咽了回去,小心地笑了笑。
“写吧。”
秦溯点了头,沈奕拿起毛笔,继续写字,但秦溯却看见沈奕原先白皙的手已经冻得发红。
沈奕正写着,秦邈终于从船上下来了,抬手免了众人的礼,悠悠达达走到秦溯身边,看沈奕写字。
沈奕写完剩下那句,立马有人拿走开始高声吟诵,秦邈也听得入神,刚闭目想要细细欣赏一下,就感觉自己手中一凉,低头一看,刚才还在自己手里的手炉竟然不翼而飞。
不用想也知道罪魁祸首是谁,秦邈看向秦溯,却见秦溯将手炉塞进了沈奕手中。
沈奕亲眼看着秦溯是怎么从秦邈手中把手炉拿过来的,自然不肯收。
“殿下,这使不得,这是二皇子殿下的。”
“没事,他带了好几个。”
秦溯握住沈奕的手,将手炉放进她手里,然后看向秦邈。
秦邈认命地点点头,从袖子中又拿出个小巧的手炉,捂在手里,“沈小姐收下便是,这也是我从子寻船上拿的。”
沈奕:……果然是亲兄妹啊。
沈奕接下了手炉,几人正在这边说着话的时候,其他画舫和岸边的人已经叽叽喳喳讨论起来了,明显是意见有些分歧,两派人互不相让,争吵起来,倒与集市上的喧闹并无二致。
“他们说什么呢?”
秦溯有些听不太懂那些人文绉绉的吵闹,顺口问了一句。
沈奕欲言又止,秦邈给秦溯解了惑。
“就刚才沈小姐写的那首诗,现在在场的人分成两派,一派说沈小姐的诗,一二句写景,凄凉婉转,三四句却陡然一转,开阔明朗,乃是神来之笔,另一派却说沈小姐的诗矛盾重重,后两句明显和主题不符,别扭至极,瞧,都快打起来了。”
秦邈看热闹不嫌事大,捧着手炉揣着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沈奕脸上却有些发红,后两句确实是她临时更改,本来是一首写雪景凄婉悲凉的诗,但见到秦溯后,她心境一转,竟有了别的想法,后两句抛却原本的哀叹,变成了寒冬临尾,生机勃发之句。
秦溯这回听明白了,但对这事她只是个门外汉,也没法发表意见,又怕沈奕伤心,只能握住沈奕的手,“你不必管那些,我觉得你的诗天下第一好。”
虽然这是来自还不懂诗的秦溯的评价,但是却让沈奕喜笑颜开,对她来说,有秦溯这句话就够了,别人怎样看待,也不关她事。
众人争论不休,总得有个结果,所以他们把视线放在了秦邈身上。
秦邈虽然懒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是他在文人中的地位却很高,在在场众人之中,无论是他的身份还是文学地位,都很有分量。
“既然我等无法讨论出个结果,倒不如就让二皇子来为我等评判出个结果来,如何?”
一呼百应,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眼神灼灼地看向秦邈。
本来看好戏看得津津有味的秦邈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在秦溯幸灾乐祸的视线中,迫不得已站了出来,开始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
“暨先人而始,诗词歌赋,品类繁多,且不一而足,若以单一标准来衡量诗词好坏,岂不是荒唐至极?我等应以多方面因素考虑鉴赏。沈小姐今日此作,令在下想起前朝一位大家,他的作品我想各位都已熟记于心,其中一首就是……”
秦邈侃侃而谈,引经据典,对沈奕的这首诗与几首大家之作相提并论,有理有据,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沈奕这首诗,就是神来之笔,堪称当代文人之典范。
“当然,我从一开始就说了,诗词歌赋,并不拘泥于单一标准的好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喜好,没有什么是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所以,我仅发表自己的粗知拙见,若有持不同意见的文友,亦可畅所欲言。”
最后一段话说完,周围响起一片掌声,但是秦溯听来听去,都好像听了秦邈说了一通废话,到最后不还是等于什么都没说吗?
正当众人惊叹秦邈学识之渊博,沈奕文采之斐然的时候,却没发现一些人悄悄潜入了水底,正当秦溯和秦邈说话的时候,陡然破船而出,船身动荡,站在甲板上的众人皆是一个踉跄。
秦溯神色陡然一凌,刚要去扶摇摇晃晃的沈奕,余光却见一柄寒光凛凛的剑直刺而来。
不得已,秦溯只能收回自己的手,先去对付刺客,还不忘安排人手。
“青戟,蓝影,紫云,先带沈小姐和二皇子他们上大船,这里的人交给我!”
这小画舫已经被破坏殆尽,眼见就要沉了,秦溯只能先把不会武功的沈奕,秦邈和杨怡等人转移到他们来时的大船上。
秦溯此次出行,本来就是出门游玩,压根没带那么多人,再加上这些刺客人数众多,来势汹汹,他们还要兼顾不会武功的这些人,一时竟落了下风,唯有秦溯力撑,以一敌多,不至于让刺客接近大船。
秦邈扶着险些摔倒的沈奕,在青戟等人的掩护下准备登船,但是却不想刚走到船搭处,又有刺客从水下冒出,砍断了船搭,还企图登上大船,和留在船上接应的侍卫缠斗在一起。
没了船搭,以两船之间的距离,沈奕等人压根过不去。
“秦溯,船搭被破坏了。”
秦邈转头提醒秦溯。
秦溯闻言,一剑破开拦路之人,将身上大氅向后扔去,暂时脱身,回到秦邈等人身前,“我来应付这些人,青戟你们先护送他们上船。”
正巧这时,在其他画舫和岸边的人也反应过来,有些身手好的,提着武器,也从画舫那边赶来帮忙,减缓了些秦溯等人的压力。
青戟等人也趁机要用轻功送沈奕上船,就在刚离船舷的时候,那些人竟都不要命地抛下对战的秦溯等人,直奔沈奕和青戟而去。
“不好,他们的目标是沈奕!”
秦邈惊呼一声,脚下的船一晃,他直接从船上掉了下去。
秦溯来不及管秦邈,急忙去救沈奕,就在这转瞬之间,青戟受伤,竟也不慎落水,连同沈奕也掉了进去。
那些人见沈奕落入刺骨湖水之中,便觉目的达成,趁秦溯等人救人之际,想要抽身逃离。
“全部给我拿下!”
终于,正在附近的御林军等人赶到,以张统领为首的众人缠斗上想要逃跑的刺客。
上面打成一团,秦溯自水下一手揽住沈奕的腰,一手拉着秦邈的领子,破出水面,总算回到了大船之上。
青戟随后跟上,在秦溯抱着沈奕入船舱后,帮秦溯将秦邈扶了进去。
秦邈问题不大,就是被冻得够呛,而沈奕却陷入了昏迷,任凭秦溯如何施救,也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来人!回宫!”
张统领带人留下处理刺客,一队御林军开路,护送两架马车飞速奔向皇宫。
等秦溯等人到正阳宫的时候,地龙已经烧热,大半个太医院都被搬了过来。
“殿下,这边有我们看着,您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免得等会沈小姐醒来要见您,您再过了寒气给沈小姐。”
赤水自小跟在秦溯身边长大,秦溯什么脾性她自然最了解,这样一说,秦溯果然没再坚持,去偏殿换衣服去了。
另一个偏殿中,秦邈刚换好了衣服,正裹着被子抖得像羊癫疯一样,“快去,通知张统领,一定要活口,留活口,还有,如果都死了,把他们的尸体一个不少地给带回来,阿嚏!等我亲自去查!”
自有人领命而去,秦邈又打了两个喷嚏,“再过来个人,去通知长公主,把这事先告诉丞相府,沈小姐常年体弱多病,定有……阿嚏!定有专门的大夫,更了解沈小姐的病情,快去请来。”
又有人领命而去,旁边的侍卫看秦邈冻成这样,还不忘正事,正想劝他先喝些姜汤休息,就见秦邈将一碗姜汤一饮而尽,脸色阴沉地抓着被子。
“等本殿查出是谁指使行刺的,定要将他浸在冰水里七七四十九天!冻得他筋脉具断才解本殿心头之气……阿嚏!”
侍卫默默把劝告的话咽了回去。
等秦溯换好衣物,从偏殿出来,就见太医围成一圈,正在商量什么。
“沈小姐情况如何?”
“参见长公主,沈小姐此次落水时间不长,没有呛水,只是有些受凉,驱驱寒便无大碍。”
太医院院首拱手行礼,回禀秦溯的问题。
“那就是没事了?”
秦溯松了口气。
“非也,”院首摇头,把秦溯刚松的气又提了上来,“沈小姐这次落水本身并不严重,但是沈小姐却身有旧疾,被这次凉水一激,旧疾复发,恐怕有些危险。”
“危险就救啊!”
秦溯有些着急,她不知道这些人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正在这时,从偏殿过来的人匆匆走到秦溯身边,“长公主,我家主子让奴才来给您捎个话,说让您把这事先告诉丞相府,沈小姐常年体弱多病,定有专门的大夫,更了解沈小姐的病情。”
“老夫也是这个意思,沈小姐旧疾过于复杂,一时半刻我等也束手无策,不敢贸然用药,不如先去请来丞相府的大夫一看,再行诊治。”
院首在旁边跟着附和。
“蓝影!你去丞相府把大夫请来!要快!”
秦溯当即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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