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啭莺啼,花红柳绿,被春雨滋润过的清荷院,到处都散发着春天的朝气。
这天,赵诗雨早早就起了床,拿着自己这两天苦思后的成果,找到了石安,吩咐其按照竹简上记录的去集市采买。
一时无事,闲来蛋疼的赵诗雨,看着自己院子里浓浓的春色。走到抽芽的柳条下面,深深地吸了口气。
顿时,感觉一股清凉之气顺着额头滑向了自己的衣内,打了个哆嗦才发现是晨露滴进了领口。
不过这雨后的蓝天白云,再加上院内的春意盎然,让赵诗雨有种爱上此地的感觉!
在后世里,可是很难找到像现在这样的蓝天和清新空气,虽说城市里发达便利,但与之相消的便是那自然的清新!
值此万物复苏之际,赵诗雨挪步来到柳树下,展开身姿,不紧不慢地放下双手,动作连贯且节奏匀均,全身柔绵而又有力的开始摆动,身上每一个关节似乎都很灵巧地配合着赵诗雨的动作。
双手如白云般舞动,柔和的动作中也是藏着几分刚劲,双手握拳,转腿,向前缓缓冲拳,推掌,一动一静,似是让人觉得,赵诗雨正在全神贯注,欲将混沌的天地分开。
一念一意,一举一动,随心所欲,挥洒自如。待得一遍太极拳打完,赵诗雨收身长舒一口气,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
扭头望了下周边,眼神一凝,却是发现除了小绿奴以外,一旁还站立着胡雪儿和赵姬母子,当即心下骂了自己一声。这打个拳都能入迷成这样,以后被人拉去卖了都不知道。
一番内心的吐槽后,赵诗雨很熟练地换上了一副祸国殃民的笑颜,连忙快步走到了胡雪儿几人的身前,福身一礼:“诗雨有些无礼了,害得大家还在院内苦站,快快进屋吧。”说完一脸热情地挽住赵姬和胡雪儿的胳膊,拉着两人就往屋内走去。
赵大小姐的热情,自然是把两人好好地感动了一把。待得几人进了屋内,下人们奉上了热茶,几人就开始闲聊了起来。
先是胡雪儿,一脸敬佩地朝着赵诗雨说道:“小姐在院内舞的是什么,时而缥缈时而刚劲,雪儿真是看花了眼,只觉得小姐似是那仙履之人一般。”说完嘴角浅笑,风情万种。
赵姬也是一脸好奇、连连附和,就连小嬴政看向赵诗雨的眼中也带了一丝寻味。
见得几人那好奇宝宝的样子,赵诗雨心中一阵暗爽,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把对面几人也是看得一呆,心底直叹这赵大小姐的倾世之姿。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而太极,阴阳之结合,便是天地之阴阳二气,亦为天地。诗雨观古籍偶有所得,于是便在院中一展心中所想,倒是让雪儿管事和赵夫人看笑话了。”解释完太极的由来,赵诗雨也是很虚伪地谦虚了一番,不过咧开的嘴角却是遮也遮不住。。。
“这太极之说却是那阴阳家看家之说,小姐竟也这般熟稔,莫非是喜欢研习阴阳家的学术。”胡雪儿不愧是这合信府的高阶管事,这个时代颇为晦涩的道学之说也能说得上几句。
就凭这一点,就足矣甩过一般士子好几条街了。毕竟在这个文化不易流通的时代,会说几句圣贤之语都能被称得上是一方学士了,而这晦涩难懂的阴阳之说,知之的人就更加稀少了。
没看精明的赵姬也是满脸疑惑不解,更别提小嬴政了。
闻得胡雪儿的疑问,赵诗雨张口就回到:“那倒也是不是,阴阳学说深文奥义、艰深晦涩,让人难以理解,但世间万物即存在,便有其存在的道理,是以对于任何事物,都要皆宜采纳,摒弃杂质,以修自身。毕竟学术无涯,连孔圣不也说着“三人行,必有我师”的话么?”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都叹为观止,嬴政也是一副若有所思,望向赵诗雨的眼神之中多了分仰慕。
“小姐真是兰质蕙心,雪儿远远不及。”胡雪儿也是深深地低了头,心里对福伯的话更是大为赞同,小姐的确是大才之人,念及又道:“雪儿今日与赵夫人一同前来,就是为了应小姐之请,将政儿交由小姐看管。这些天雪儿将此事呈报给了福伯,他老人家也是连连称赞,是以晚了两日,还望小姐勿怪。”
“不怪不怪,告知福伯本就是应该的,我又怎么会怪你呢!说来,诗雨还要多谢赵夫人的信任,同意将“小政子”交给我管教呢!”赵诗雨笑着眯眼相迎,顺带还给嬴政起了个“雅号”,算是“调教”的第一步。
此话一出,赵诗雨就瞅到嬴政的小脸皮抽动了一下,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向赵诗雨的眼神当中多了一分“不善”。
不过,赵姬和胡雪儿却是没将此放在心上,眼见赵诗雨欣然应允,两人自是高兴万分。
赵姬从胡雪儿那里知道了这位小姐的才情,就愈发地期望自己的政儿能跟在这位赵大小姐的座下学习。
当小嬴政看了看欣喜异常的母亲和胡姨娘,不忍心搅扰,也便接下了这个称呼,一脸平淡地望着赵诗雨。
看到这一切的赵诗雨,心里就越发开心了,眯上的眼睛显得有些狭小,活像一个偷着鸡的小狐狸。
这小子怕他妈!!赵诗雨心中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当然,这里说的“怕”并不是指害怕的意思,而是怕惹身边人不开心,也可以理解为“心中在乎”。
这也合情合理,现在的嬴政毕竟不是以后的秦王,而赵姬也不是那**后宫、与奸夫谋逆的淫后。
母子俩现在是母慈子孝,屡屡死里逃生,相依为命,之间的亲情非同一般,这也不难理解后面赵姬帮嫪毐宫变时,秦王嬴政为何会对其母赵姬恨之入骨,爱之深恨之切便是如此了。
不过现在这些对于赵诗雨而言还是太远了,自己把住了这位“爷”的小辫子。
就像是后世的学校一般,老师遇到那些不听话的熊孩子,一句叫家长那简直比什么惩罚都来得有效。
虽然赵诗雨对自己的行为有些不齿,不过为了这小子以后乖乖地听自己话,现在也只能这样无耻一番了!毕竟嬴政不光关系到历史的转变,自己和这合信府麾下几千号人,以后可就全都要指望这小子了!
赵诗雨心中的小九九,下面的几人是没看出来。
胡雪儿见大事已落定,心里也是轻松了不少,随后看着沉思的赵诗雨,脑中想起了前几日福伯的嘱托。
为了“缓和”下赵岳和赵诗雨这父女俩之间的“矛盾”,胡雪儿今天也是准备豁出去了,就准备当一回知心大姐姐,小姐心有不快就让她骂吧!这样也好过父女离心!
心绪平定的胡雪儿身子前倾,轻轻唤了一声:“小姐……”
赵诗雨正在脑补以后的日子,被胡雪儿这一下给打断了……
回过神来,见胡雪儿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赵诗雨反而有些迷糊了:“雪儿管事,有何事直说便是,不必拘泥!”
说完,就看到胡雪儿给赵姬使了个眼色,赵姬顿时心领神会,带着小嬴政对赵诗雨一礼:“小姐与雪儿管事先谈,我带着政儿熟悉下清荷院的环境。”说完就欲下去,明显先前就和胡雪儿商量好了。
这时,就听到赵诗雨喊了一声:“夫人等下,既然小政子已是我清荷院之人,夫人母子就是我合信府众人了。不算是外人,就在此一起听下吧。”听到这话,赵姬母子脸上都露出感动的神色。
胡雪儿见此,也没再强求,整理了下心绪,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姐,雪儿此番前来还有一事,那就是关于“公子偃”之事。”
这话一说,就看到赵诗雨的脸色一变,稍显阴暗,胡雪儿心里顿时一阴,不过仍然硬着头皮说道:“雪儿知道小姐因此事有心结,但主上也是有难言的苦衷,还望小姐能准许雪儿一一道来。”
赵诗雨为啥脸色一阴?这是因为想起公子偃是下任赵王,心里就各种不舒服,倒不是因为胡雪儿心中所想的那样。
不过,当赵诗雨听到胡雪儿说,此事赵岳也有份,这就把赵诗雨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
赵诗雨在自己原身的记忆里,并没有发现有关于公子偃的场景,想来应该也是极其厌恶这个人吧~!连想都不愿去想……
现在胡雪儿提起这事儿,赵诗雨正好多听听,毕竟事关自己的节操和菊~~啊呸,是清白,清白!
念及至此,赵诗雨朝着胡雪儿低沉地“咳”了一下,示意其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得到赵诗雨首肯,胡雪儿顿时松了一口气,旋即轻声道:“当初冬祭庆典上主上已经力拒过赵王的结姻之请,这小姐应该是知晓的。后来公子偃穷追不舍,甚至不惜肆意传播虚假消息,说小姐要与其结百年之好,小姐也是知道的。”
“主上之所以没有出来为小姐辟谣,就是因为当时商会里吴孙等人仗着有赵王在后撑腰,一心与主上作对,主上不忍这呕心沥血创建的合信商会就此分崩离析,只得装作不知此事,任由公子偃胡闹,以安赵王之心,得出空子整顿内务。”
“待得空出手来,只需登高一呼,此些流言蜚语自然烟消云散,虽然期间有损小姐的名节,但是这也是无奈之举啊。主上知晓小姐恨他不作为,无奈只能出门将此事尽早了解,以期尽快归来终结这些流言。”
“为此,主上已经出行了两月有余,小姐您应该能理解主上的苦心吧!先前小姐为此事绝食三天,据王永来报,主上知晓后竟是垂泪三分!见者莫不伤怀!!雪儿知道小姐因此事受辱太深,雪儿不求小姐能将此事释怀,只求小姐能理解主上,理解您的父亲!”
许是说得入情,胡雪儿也忍不住垂泪连连,似是心疼赵岳。
座上赵诗雨也是低着眉眼,一言不发。
胡雪儿刚说的时候,赵诗雨表面上虽是连连应首,但是心里一阵吐槽:赵王结姻?完全没印象。。传播小道消息?这我哪知道?
说到赵岳无奈,这赵诗雨是信的,毕竟吴平那副嚣张跋扈的架势可不是装出来的~~听完后,赵诗雨也算是了解了这其中的曲折,大致的脑补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其实说起来这件事从始至终就是赵岳和赵王博弈的一个局,而赵岳是拿自己女儿一时的清白名声去博得一些时间。
这些女子名节在赵诗雨的原身看来,那是比自己身家性命还要重要的事情,不过在现在的赵诗雨看来,这完全是小孩子打闹的把戏。
战国乱世,男人都不知何时需战场赴死,更何况是女人?除了联姻以换得盟好,女公子在这战国连那农妇都不如,就此而言,赵岳没答应赵王的求姻已经是极为爱惜赵诗雨了。
而赵诗雨要想让自己不像那诸侯子女一般联姻盟好,那就只能做到比任何人都要强,比任何人都要有权势,这也是赵诗雨为何执着于嬴政的症由之在。
作为一个有新时代灵魂的人,赵诗雨表示自己永远也不能成为被推倒的一方!!!
所以,在赵诗雨听完胡雪儿的动情直言,心中甚是可怜自己那便宜父亲赵岳,完全没有一丝的怨恨。
突然听到父亲赵岳以泪洗面,赵诗雨的心头抽搐了一番,眼中也似乎有些模糊,似是情绪的悸动,心中一直似有似无的枷锁似乎也是被揭开了一般,关于对父亲赵岳的情感和记忆一并涌入赵诗雨的脑海,赵诗雨能清晰的感觉到。
至此,自己才算是完完全全的成为了合信君赵岳的独女。而原身那若有若无的心性,在这一刻也终于是完全与现在的赵诗雨合二为一,两者之间再无一丝间隙,张三就是赵诗雨,赵诗雨就是张三,再无一分隔阂。
低着头,闭上了双眼,赵诗雨任由眼泪滑落桌案,尽情地释放自己的情绪。
片刻之后,赵诗雨睁开了那宛若星河的眼睛,直盯着胡雪儿,说道:“雪儿管事所言,诗雨全是知晓,先前执念太深,累得父亲徒增伤感,却是诗雨的不是,也让你们和福伯费心了。”
“你放心,诗雨现在已放开了这些执念,后面的路还很长,雪儿管事以后可有的忙了。”赵诗雨语气郑重,似是要让胡雪儿听清楚,似是要让远在他国的赵岳听到,又似是说给自己听,说到最后却也轻松起来,打趣了一句。
听到赵诗雨那轻松的语气,垂落的晶莹,胡雪儿知晓小姐这次是真的放下了这些心结,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脸上欣慰地笑着,眼中的泪却忍不住地滑落。
与刚才不同,这是开心的泪水:“小姐聪慧,能理解主上的痛楚,主上知晓后也该放下心了,雪儿真为主上和小姐开心。”说完又是一阵泪流,看得赵诗雨是一阵“蛋疼”。
没错,是蛋疼。刚才的心酸过后,赵诗雨虽是已经谅解了赵岳的无奈和苦楚,但这不代表赵诗雨会忘了赵岳勾搭胡雪儿的事。
虽说以曾经身为半个男人的经验看来,自己也能够理解赵岳“憋”得很辛苦。
不过胡雪儿这会儿在自己面前又是心疼赵岳又是替赵岳开心,是不是有些忒胆儿大了呀!真当自己年纪小不懂事?
哦对,搁以前那个小屁孩确实是不知道,可现在自己可是plus加强版!哪能不了解这其中的门道?
眼睛一转,赵诗雨脸上挂着奇怪的笑,一脸淡定地说道:“雪儿管事,此番先谢过你解了诗雨的心结。不过,你对我父亲还真是关心呀!父亲知道后,怕是要好好答谢雪儿管事了。”
说到最后,赵诗雨的语气有些调侃,眼睛也上下扫视,满脸玩味地盯着下座的胡雪儿。
听闻赵诗雨所言,胡雪儿当即还有些发愣,不明所以,直到接触到赵诗雨那带着一丝丝坏意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吓得脸色煞白,立马跪伏在地:“雪儿该死,擅自僭越,求小姐惩处雪儿,以正门风。”
胡雪儿突然做出此动作,还把赵诗雨给吓了一跳,心里正想这胡雪儿管事反应怎么这么大,一旁的赵姬也站了起来,一脸尴尬不知所措。
很突兀地一颤,赵诗雨反应了过来。
倒不是自己这话说错了,而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是赵岳的家眷,所以自己此言才会这般严重!
赵岳和下面的人搞暧昧,这个在其他无关之人看来,这只是赵岳的风流趣事,但是在赵岳的内人和子嗣这儿就没那么简单了。
古时的妾,地位仅在下人之上,更别说连妾都不是的胡雪儿。所以这件事说轻了是败坏门风,严重的还会被当作勾引主人来处置!
不过赵岳的内人也就是赵诗雨的娘亲因难产去世,这赵岳的家眷就只剩下了赵诗雨一个人。
是以赵诗雨虽说本意无坏,只想调笑下这管事胡雪儿,但是在外人的眼中就将这当成了赵诗雨在质问胡雪儿。
念及至此,赵诗雨还颇有些哭笑不得,不同于战国时代的女人,崇尚三从四德、家族规矩,深受后世生活环境熏陶的赵诗雨,心里对此些却是一点也不感冒!
说白了,哪怕赵诗雨现在身为女子,但是心里却是从来没把自己当作是女人,所以在赵诗雨的思维里,男人的本性是不可避免的!
虽说心里对于赵岳是很鄙视的,不过却也理解。倒是对胡雪儿,赵诗雨是一直感到有些可惜,自从见到胡雪儿第一面,赵诗雨就觉得天底下的大白菜都被猪给拱了!
所以说起来,赵诗雨心里对胡雪儿是一点微词也没有,反而因为嬴政的事情很是感激她,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却是赵诗雨始料未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