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阳府中。
赵涉这几天过得极其不顺心。
首先是老对头赵岳的合信酒楼顺利开张,赵涉还特意派遣了下属去捣乱,结果都过了两天了还没有个消息传来,让赵涉一度怀疑这帮人是不是被抓了。
最后经过查明,这却是个误会。原本是要去闹事的人居然吃得比寻常客人都欢,而且还用得是公家的钱,这把赵涉气了个半死,将这帮人狠狠地教训了一番。
不过还是不怎么管用啊!即便是赵涉再怎么拦阻,也拦不住麾下的人老去合信酒楼喝酒吃饭的事实,这让我们的伯阳君感觉到极度的抑郁。感情小动作没有把对头干趴下,反而给人家免费当了个托儿,打了波广告!
眼看老对头的合信酒楼一天比一天红火,赚得那是一个盆满钵满,着实是让赵涉看绿了眼。后来,赵涉也不管什么仁义信誉了,直接派遣麾下的精锐前往合信酒楼偷秘方,还不止一次两次。
不过偷来的东西,却是让伯阳府里的厨子看傻了眼。
这上面写的什么生命的源泉啊、扫特啊、陈年老姜啊、正经的大白葱什么的,写得密密麻麻,着实是把厨子给看傻了眼。唯一一个认得清的:大葱,什么是正经?地名吗?难道只有这个地方的葱才能入料?
伯阳君的厨子遭了罪,其他的人也别想好过。在赵涉的“英明”领导下,伯阳府的厨子们充分发扬了“神农尝百草”的奉献精神,多次尝试下来,伯阳府全是上吐下泻的下人,就连赵涉本人也毫不例外。
连外面挑恭桶的人都说,这伯阳府的待遇就是好,看看这一天天的,拉得比王宫里的都多,这得吃多少东西啊!!
不过令伯阳君心中烦恼的,可不光是合信君赵岳,吴孙在伯阳君的仇人小本本上,那也是名列前茅的。
说起吴孙,以前也没见此人有多大能耐,怎么突然之间就蹦到了太子掌府?这让赵涉很是不解。
太子掌府令这个官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看旁人怎么看待了,对于赵涉而言,却是从来都没有将吴孙这个太子掌府看在眼里。
不过今天,赵涉注定是要栽在这个太子掌府的手中了……
“什么?太子宣我?还是吴孙那小子亲自来的?”赵涉因“误食”,还在卧床休养,这时听到身边老管事的话,扭头惊讶道。
“是啊主人,据吴孙说这是太子口谕,着令您快些过去呢!”一旁的老管事,对赵涉的疑问,连忙回道。
“好,我这就起来!”听到这儿,赵涉即便神经再大条也反应过来,事有不对,连忙起身。
伯阳府正门大院之地,吴孙静候在此,侧目观赏着庭院中的美景,悠哉悠哉好不轻松。
远处,纷扰之声传来。不多时,赵涉就来到了吴孙面前。
吴孙见此,双手合拢,稍微正了正身子,拱了拱手,表示已经行过了礼。
两人虽说身份悬殊,但是吴孙可是太子门臣,这意味就不一样了,所以吴孙这般行礼,也无可厚非。反倒是赵涉,有些不乐意……
“你怎么行的礼?莫非做了太子家臣,就不懂礼数了?”赵涉见吴孙这般“敷衍”自己,顿时小情绪就上来了,冲着吴孙吼道:“给我重新来!!”
“呵呵!”吴孙冷笑一声,眼含不屑,怼了过去:“伯阳君怕是忘了,小人是太子掌府令。依律,除朝堂重臣之外,其余‘闲杂人等’均可不用行礼。给伯阳君行礼,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说的话却是有些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赵涉见吴孙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那为何你对赵岳行躬身大礼?”
见此,吴孙轻蔑一笑,眉眼上下扫了下赵涉,说道:“伯阳君怕是忘了吧,合信君乃是先王亲封之君号,而且还是当今王上刚刚擢升的一等君候!位同上卿!!伯阳君你……”
话说到这儿,吴孙止了嘴,不屑地瞥了一眼赵涉,似乎在说:人家是一等君候,你自己什么级别心里没点数?
这一下,着实是气煞了赵涉,纵然胸中熊熊怒火,赵涉也不能当众发出,要不然吴孙在自己这儿少胳膊少腿的,等下怎么和太子殿下交代?
想到太子,赵涉便怒瞪了一眼吴孙,准备出门前往太子府,不料……
“伯阳君,小人向您施礼,您还没还礼呢?”吴孙见赵涉想要绕过自己,便开口拦阻道。
什么?让我给你行礼?想都别想!!!赵涉闻言,一脸怒容,暴怒道:“吴孙!!!你找死!!!”
“伯阳君若是不想还礼那便算了,不过小人现在乃是太子府掌府令,太子近臣,伯阳君对小人如此,自然也会有旁人为小人做主的!”吴孙见赵涉的怒容,丝毫不惧,使出软刀子挑衅道。
吴孙是太子近臣,就连昨晚向赵岳施礼,赵岳也是点头示意了下,没有像赵涉今日这般,直接无视掉。赵涉是宗室老人,自然也是知道吴孙所言不虚,不过要让自己向吴孙这个小人施礼,赵涉心中那个恨呐~~~
不得已,害怕被人扣上不敬太子的名声,赵涉只好冷哼一声,朝着吴孙轻浮地拱了拱手,以示还礼。过后扭头就走,理也不理吴孙。
见此,吴孙没有丝毫生气,嘿然一笑,望向赵涉的背影,眼中冰冷无比。
半晌之后,两人来到了太子府。
“臣赵涉,见过太子殿下!”一见面,赵涉就躬身行礼。
赵岳敢在太子赵偃面前“耍大牌”,一方面是先王君号的特权,另一方面就是仗着自己的女儿赵诗雨了,赵涉没这么好的命,自然不敢在赵偃面前无礼。
不过今日,不论赵涉再怎么恭谨,也无济于事了!
只见赵偃压根就没有让他起身的想法,只是指着一旁跪于郭开身后侍女小沫,说道:“伯阳君,看看此人,你认识不!”
赵涉闻言,顺着赵偃的手看过去,一下就看到了浑身战栗的侍女小沫,再看了下周围人的表情,顿时心中一沉,一股不妙的感觉生了出来。
不过现在太子问话,赵涉不得不答:“禀太子,此人臣认识。此人是小人远方表妹王玉身边的贴身侍女,表妹未出嫁之前,常来小人府中,小人见过几次,对此人便熟络了些。”
“伯阳君不光对此人熟络吧,对你那个表妹王氏,恐怕更为熟络吧!”郭开冷笑道。
赵偃冷眼看着赵涉,郭开此话一出,赵偃眼中的冷意更甚了一分。
赵涉见郭开如此说,心下一沉,故作疑惑道:“郭大人何出此言啊?王玉本就是我的表妹,与之相熟不是很正常吗?”
“相熟是很正常,但是你们都熟到床上了吗?”一旁的吴孙,这时终于是忍不住了,双眼血丝密布,死死地盯着赵涉,怒声道:“赵涉,你与自家表妹行此等**之事,还不知羞耻,不知悔改,你枉为人!!”
“你……你血口喷人!”赵涉惊怒道。随即好似想起了什么,顿时一脸凌厉,向着太子喊冤:“太子殿下,请切勿听信小人谗言啊,这定是吴孙用来离间你我关系的奸计啊!”
对于赵涉的喊冤,赵偃是理都不想理。只见赵偃闭目沉思,冷着脸不发一言,却是不想理会赵涉的喊冤。
“既然伯阳君说自己是冤枉的,可有证据啊?”郭开这时,很尽职地起到了太子近臣的作用,询问道。
“有的,有的,臣今早收到消息,昨夜吴孙偷偷摸摸去了一趟合信府,其随从手提两大包裹东西,像是珍宝!两人身形鬼祟,定然有所图谋!现在吴孙构陷臣**,定是与合信君私下商定,要让臣名声扫地啊殿下!还请殿下明察啊!!”赵涉一脸无辜地喊冤,却是没有看到,这屋内众人变换的表情。
郭开眼中迅速闪过一丝笑意,立马便消散不见。倒是赵偃此时,终于没有再闭目凝神了……
只见赵偃阴沉着脸,冷冷地开口,齿锋冷冽:“看来,你对吴孙,还真是关心呐!”还算平稳的话语之中,却是隐藏着波涛怒浪!
“……”赵涉此时就算神经再大条,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被眼前神态阴冷的太子赵偃吓得不敢再说一句话。
而吴孙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为何昨晚赵诗雨要让自己与剑南走大道回来,原来是这个目的啊!顿时,吴孙心中对赵诗雨无比地敬仰、崇拜!
这时,一旁的郭开,淡淡说道:“伯阳君不用再狡辩了,这个名为小沫的侍女,已经将全部都招认了。你与王氏的奸情,以及包括受你之命监察吴掌府,她可是全招了啊!”
话语之间,却是有种将祸事引到小沫身上的感觉。
果然,听到这儿,赵涉睁大了眼睛,偏过头瞥了一眼小沫,那般如九幽寒渊般冰凉的眼神,顿时就将这几日受尽惊吓的侍女小沫,给生生吓晕了过去。见此,郭开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扯了一下……
侍女小沫的行为,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而对于赵涉的小动作,自然不会没人看到,赵偃对此很是失望,言辞冰冷地说道:“赵涉,你可认错?”
认错?郭开眉宇微微一皱,随即便舒展开来。想来太子还是不忍处置赵涉啊!只是想让其向吴孙认错,并没有处罚的意思。
不过赵偃的一番好心,终是要被辜负了啊!赵涉可是不知道赵偃心中所想,依旧死不认账,说道:“还请殿下明察啊!臣是冤枉的啊!”
“那黑牛呢?!!他难道不是你的人吗?!!”赵偃再也忍不住,怒吼出声。
黑牛!赵涉一惊,怎么又扯到了黑牛身上了??不过事已至此,既然都不承认了,只能死硬到底,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只见赵涉继续强辩道:“殿下,黑牛即便是臣的人,那也是受了小人的蛊惑啊,定是吴孙这个小人昨夜与合信君密定,要针对臣子啊!还请殿……”
自作孽不可活!自己作死,果然挡也挡不住啊!
郭开都快笑出了声,强忍住没有出声,面上毫无波动。
果然,赵涉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赵偃一脸惊怒,伸出手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打断了赵涉的话,随后就听见怒声传来。(桌案:关我何事?今天被拍了好几次!)
“闭嘴!!给我滚出去!!!”就见赵偃手指着赵涉,再也忍不下心中的怒火,火气彻底地爆发开来。
“伯阳君,你怎么还是这般死不悔改?真是有负殿下厚望!”郭开见此,连忙出面说道:“吴孙,快将伯阳君拉出去!莫让殿下再动气!”
随后,郭开连忙转身,朝着赵偃,诚惶诚恐道:“殿下还请息怒啊!”
吴孙听言,值此关头不敢不照办啊!连忙弯下腰拖起赵涉就往外拽,临到门前拽不动,朝外面吼道:“那谁,过来帮我!”
“喏!”卫四听言,职业操守爆发,连忙应命!
两人一阵手忙脚乱,连拽带拖终于是将一路哭喊着“冤枉”的伯阳君给架出了别院。
直到此时,吴孙才褪去了脸上惶恐的表情,盯着伯阳君,冷笑道:“伯阳君啊,你可真是天纵之才啊!啊(二声)?哈哈哈哈!”说罢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吴孙!!你……!!”伯阳君赵涉指着吴孙,气得浑身发抖,大骂道:“你个无耻小人,你在殿下面前说了什么?你为何要构陷于我!!!”
吴孙闻言,冷笑道:“构陷?伯阳君,你可要慎言啊!自己做过的事情,太子殿下问你,竟然敢不承认?你竟然敢欺瞒主上啊!好大的胆子啊你!!!”
激动之下,吴孙的声气高昂,甚至都喊破音了还未察觉,只顾死死地盯着赵涉,心中痛快无比!
“你……你个小人,你……你诬蔑我!!”赵涉梗着脖子,回骂道。
“污蔑你?”吴孙冷笑一声,神情疯癫,甚是吓人,只见其大声骂道:“老子诬蔑你娘!!平儿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就真的不知道吗?!你这个畜生,有今日之果,纯属报应!!”
“你……你……”这时,赵涉再也说不出话来。愣愣地指着吴孙半晌,突然反应过来,急得从地上爬了起来,抓住吴孙胸前的衣物,一脸急色,追问道:“王玉呢?今天为何没来?你把她怎么了??”神态慌张,却不似假。
“那个贱人?”吴孙神态轻蔑,任由赵涉抓住自己的衣物,双目之中透露出疯狂之色,不屑地说道:“那个贱人,已被我杀了,尸体还在我院里呢!你要不要啊?啊(二声)?哈哈哈哈!”
说完大笑出声,甚至笑出了泪,一脸的癫狂之色。
“你混账!!!”赵涉怒吼一声,一拳砸在了吴孙的脸上,吴孙对此却是不拦不阻,任由赵涉将自己打倒在地,仍然笑个不停。
“我杀了你!!”赵涉双眼通红,心中的怒火再一次冲破了自己理性,就欲冲上去掐死吴孙,卫四见此连忙上前拦阻,这时……
“住手!!”一声怒喝,好几名甲士冲上来,锁住了仍旧在疯狂呼喊的赵涉。
只见郭开缓步走来,看了眼倒在地上,一脸血的吴孙,转头怒斥赵涉道:“伯阳君!你好歹是堂堂君子!居然还不知悔改,青天白日之下,就敢殴打太子掌府,像什么样子?!”
随后朝着各位侍卫吼了一声:“给我将其拖回伯阳府去!”
“喏!”一众侍卫领命,拖着喊打喊杀的“堂堂”伯阳君赵涉,退了出去。
这时,地上的吴孙也在卫四的帮助下起了身。
吴孙拍了拍身上的衣物,朝郭开端正一礼,面容端重,和声说道:“小人,谢过郭大人救命之恩!”
这时的吴孙,没了方才的疯狂,衣服脏乱,发丝披散,双目无神,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人,让人不免叹惜。
“吴掌府不必多礼,你我同为太子家臣,何必如此!”郭开看到这样的吴孙,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同情,随后上前一步,不顾吴孙身上的脏乱,双手抱着吴孙的臂膀,安慰道。
这时,吴孙的眼中多了一分惊奇,感激道:“多谢郭大人。小人现在仪态污秽,这便回院了,下次有空,定要请郭大人一聚!”
“好啊!”郭开答得很是干脆,说道:“不过吴掌府请客,那可必须要去合信酒楼才是啊!哈哈!”
“额~~那当然!哈哈!”吴孙干笑两声,心中兀自滴血。合信酒楼啊,这可是目前赵国境内最昂贵的消费场所了,去请客还不得花个十几金啊!
不过在郭开面前,吴孙又怎会丢自己掌府令的面儿?连忙应了声。随后便在侍卫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院子。
吴孙不知,在自己走后,郭开看着自己的背影良久,随后嘴角才勾起一抹微笑,转身进了院子。
终于,赵诗雨遇刺这件事情,就在吴孙和暗处的郭开这两个完全不相干之人的暗中推动下,将此事前前后后全部推到了一头雾水、满脸懵逼的伯阳君赵涉头上。
而赵涉在懵懂无知的情况下,挨了一顿骂,就背了一个天大的锅!而且还是不能明说的锅。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赵偃的心里已经完全抛弃了伯阳君赵涉!
至于赵涉,因与表妹**一事,再加上太子府内殴打太子掌府令吴孙,被赵偃写成卷宗,呈到了宗族之中。
或许是因为赵偃这个太子的缘故,又或许因为赵涉身为合信君赵岳的仇敌。当天,赵涉就受到了来自宗室的惩罚:赵涉失德,降为士人,夺去君号封地,罚俸三年,期间不得出府,以儆效尤!
传闻伯阳府中,赵涉接到这一处罚卷宗之时,狂吐三口血,倒地不起,却仍然高呼:“吴孙小儿,我誓杀你!!!”
此事,在之后传遍了邯郸,邯郸城中,无不将此当作饭后笑谈。而也正因此言,最终成了赵涉的催命符!
后话暂且不谈。倒是还有一事,没有被众人注意,指认赵涉罪行的侍女小沫,在宗室判决下来之后,不到两个时辰,就命陨于太子府中。
太子府内一直认为,这是伯阳君……哦不,是士子赵涉所为!目的就是为了报复!
除了吴孙!!!
…………
名词解释:**
**,古代的一个伦理术语,原意指夫妻或未婚夫妻之外,非同辈分的既成亲属间若发生性关系。但却并不单单只指近亲x交。如子杀父,师徒结婚等在古中国文化中也是**。按照周朝仁政“五伦八德”来讲,五伦即为父子有亲、长幼有序、夫妇有别、君臣有义、朋友有信,违背五伦之人皆可算作“**”!
而赵涉虽然与其远房表妹有牵扯,但是其实构不成**,这便是因为古时候的伦理纲常仅仅只禁止同一姓氏血脉的男女,而对于母系血亲关系的近亲男女是可以允许结婚的。但是显然,赵涉并没有与自己的王玉表妹成亲,并且还有了自己的妻妾,这显然不符合五伦之一的“夫妇有别”,即“夫待妻尽其责任,妻事夫君尽温和,夫爱护贤妻,妻敬爱夫君,夫唱妇随,家有大小事情夫妻商议而行,自然夫妻有情也”,所以此事也算是赵涉**失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