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迟昭的眼泪便落在了那纸包上，浸湿了小小的一团。
她咬唇，将脸蹭在衣袖旁擦干净。
“瞧我，我又哭了。我还喜欢说你是爱哭鬼呢。”
说完，迟昭轻轻将勺子递到丽娘嘴边。
丽娘倒是很乖巧，药灌进去她一点都没吐出来。
她一直都这么听话，从来都不会违逆迟昭的意思。
“下次别傻了，若是我有危险，你一定要躲得远远的，知道吗？笨丫头。”
迟昭帮丽娘整理好头发，低声呢喃道。
很快，她喂完了两碗汤药。
时辰过得很慢，迟昭就守在丽娘身边，一动不动。
次日清晨，外头开始人声鼎沸了。李璟给了医馆大夫一锭银子，叫他今日不要开门。
大夫笑呵呵的收下，便又躲去了后头小别院内，没再出来。
“用点早膳吧，你都守了一夜了。”
李璟轻声说道，伸手拉了拉迟昭的衣袖。
“你们吃吧，我守着她。白瑾之说她就快醒了，我不能叫她醒了看不见我。”
迟昭摇头，随即看向李璟的胳膊。
“你胳膊还疼吗？昨晚我很抱歉。”
“无碍，抱歉的应该是我。我没能护住你们。”
李璟真诚的说道。
可惜迟昭此刻没有心情同他斡旋，只淡淡的点了头，继续转眸去看躺在床上的丽娘。
李璟也知迟昭如今听不进去劝，遂也走了。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丽娘的手指微微的颤了颤。
迟昭立马察觉，一把握住了丽娘手，温柔的唤道。
“丽娘。”
床上的丫头果然慢慢睁开了眼，丽娘第一眼瞧见迟昭，扬唇轻笑。
“小姐，你没事就好。”
身上的疼痛传来，丽娘微微皱眉，还是好痛。她下意识的想要动腿，却发现她动不了了。
难道是腿坏了？丽娘费力的用胳膊摸过去，但是却只摸到了一层毛毯。
她的双腿呢？
丽娘先是愣住，一双大眼睛呆呆的望着迟昭。
“小姐，我的腿呢？”
只一句话便叫迟昭心如刀割，她握住丽娘的手。
“以后小姐就是你的腿，丽娘，是小姐对不起你。”
“我……我没有腿了吗？”
丽娘这才反应过来，脑子轰的一声，眼泪决堤一般的往下淌。她伸手摸着空荡荡的裤脚，心中如同万只蚂蚁啃噬。
“丽娘，丽娘，没事的。我还在呢，丽娘。”
迟昭抱住丽娘，低声道。
“小姐。”
丽娘痛哭出声，哭的肝肠寸断。
听到声音的三个男人连忙走进来，瞧见的便是主仆两个抱着哭的场景。阿泽不自觉的酸了鼻头，他走上前，手里提着早上去买的各种吃食
全是丽娘最爱吃的，每一样他都买了许多。
“我说什么来着，不能哭不能哭。这条命好不容易保住的，现在你是想直接哭死吗？”
白瑾之叹了口气，连忙走上前用帕子擦干净丽娘的眼泪。
“丽娘，你饿了吗？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
阿泽将大包小包的吃食递到丽娘面前，可是丽娘却看都没有看一眼。
“对，不要伤心。还是吃点好吃的，这样也能快活些。”
白瑾之连连点头。
“有劳你挂心，但是我不想吃。”
丽娘木讷的摇头，她脾气好，如今就算是再难过，也是柔软的性子。
“那我放在这里，你若是想吃什么，只管说与我听。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我都能给你弄来。”
阿泽点头，说话间也带了几分温柔。
“这话说的，星星也不能吃啊。”
白瑾之干巴巴的活跃着气氛，但是却没有人接他的话茬。无奈，他只能默默闭嘴。
“我能一个人待会吗？小姐。”
丽娘看向迟昭，眼角的泪看着叫人心疼。
“好，但是丽娘，你要记得，你身边还有我和大家。”
迟昭点点头，轻轻的揉了揉丽娘的头发，就跟以往一模一样
“好。你们放心，我很怕死的。”
丽娘勉强扯起一个笑容。
可这笑容在众人看来却无比心酸，她分明已经那般难过，却还是害怕麻烦了旁人，尽量不让旁人担心她。
像这般干净如琉璃般的姑娘，为何要遭受这样的苦难。
迟昭再也憋不住，转身走了。
她跑了很远，蹲在角落，将脑袋底下，狠狠的痛哭了一场。
丽娘独自在屋内待了许多，她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她们或高或矮，或胖或瘦，但都能自由的行走在街道上。
有孩子跑着跑着便不小心跌倒了，手上的糖葫芦跌落在地，粘上了灰
孩子放声大哭，可怜巴巴的用手揉着膝盖
丽娘看着他，就如同看见了幼时的自己。
“你过来！我这里有糖葫芦！”
那小孩就在窗边，听见丽娘唤他，看了过来。
丽娘将阿泽拿过来的一包糖葫芦举得高高的，小孩看见立马不哭了。
“姐姐。”
他奶声奶气的趴在窗口，直勾勾的盯着糖葫芦。
“给你吃。”
丽娘把一整包都递给他，没有半分舍不得。
“姐姐你真好，姐姐出来跟我一起玩吧。”
“姐姐出不来了。”
丽娘摇头，哽咽着说道。
“姐姐没有腿了。”
“我娘亲说，仙女就没有腿，她们可以在空中飞来飞去的。姐姐，你是仙女吗？”
小孩抱着糖葫芦，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觉得姐姐是吗？”
仙女？丽娘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跟这个词扯上关系。
“姐姐就是仙女！长得这么漂亮！我看见仙女咯！我看见仙女咯！”
小孩一边说一边蹦蹦跳跳着。
不远处，他的家人吼了一声，大抵是叫他回家之类的话。
小孩吐了吐舌头，“仙女姐姐，我先回家去了。仙女姐姐你要开心一点！”
说完，小孩蹦跶着跑了。
丽娘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海中，外面日头渐渐低了。她抬头，一阵清风吹过。
心中像是多出了一个窟窿，里面的风声很大，呼啸着。像她这样的人，没有了双腿，就只会是个废物，怎么可能是仙女呢。
想起小姐先前跟她说的那些话，丽娘突然觉得，自己的残躯已经没资格再跟迟昭走下去了。
她低头，眼泪珠子般的落下。
迟昭端着饭菜掀开门帘，轻声道。
“丽娘，我亲手做的药膳。”
她温和的笑着，尽量不流露出自己的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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