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平宁的泪眼，李璟微微摇头，他伸手将那盘糕点打翻在地。
“从今往后，公主不必再对我虚与委蛇了。”
那平宁精心制作的糕点全都落入了雪中，很快被飘下来的雪花盖住，只露出边角。
“四哥哥……”
平宁捂嘴，低声喊了一句。
见李璟这般平静的模样，她自知已经说不上什么话了。只能转身，连食盒都来不及拿，匆忙离去。
脚步声渐远，李璟低眸，随手从雪地里捡出一块杏花糕，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糕点果真没毒，味道还不错。
在安华殿的这番交谈，很快传到了皇帝耳中。
皇帝面色晦暗，将手中折子往桌上轻轻一放。
“外头还在下雪？”
“回陛下，这雪一直没停过呢。四皇子殿下瞧上去身子已然撑不住了。”
那大太监也是着实心疼李璟，好好的皇室子弟，跪在宫外如同草芥一般。这不免叫底下人也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感想来。
“既如此，便叫他跪完今晚回去吧。”
皇帝沉默半晌，又道。
“叫太医去淮阴侯府上瞧瞧。”
“是。”
大太监连忙领旨去了。
他巴巴的等在安华殿屋檐下，直到子时的钟声响起，便连忙走上去宣读了皇上口谕。
“儿臣谢主隆恩。”
李璟自然也设想过皇帝会因为太后的事对自己心软，却没有料到心软的这样快。
“四皇子殿下，快起来吧。跪了这些时日，陛下还特意叫老奴带御医给您医治呢。”
大太监连忙扶起李璟，低声道。
一旁的阿泽也快步走了过来，将李璟扶好。
“谢过公公，不知公公名讳？”
“小的叫陈佳，在御前伺候了几年。”
陈佳是皇帝身边太监总管白公公的徒弟，为人机灵，故而这几年晋升的很快。然他出头的晚，还没来得及巴结上前三位皇子。
“多谢陈公公，劳烦公公等了这么久。阿泽。”
阿泽会意，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交于陈佳。
“这……”
陈佳犹豫，他不知道这锭银子到底该不该收。
“不过是些银两，公公拿去喝酒也是好的。若是公公不要，我倒是要汗颜了。”
李璟低声道，说话间已然没了力气，瞧上去虚弱至极。
既如此，陈佳也就不再推辞，伸手接过那银子塞进怀中。
“殿下还是快些回府上去吧，小的这就去请太医过来。”
“有劳有劳。”
李璟撑着力气说完最后一句话，便被阿泽扶走了。
皇帝没有吩咐用轿子递送，所以李璟和阿泽也只能步行出宫。
冗长的宫道中，高大城墙上落了皑皑白雪，地上冰凉刺骨。
李璟走的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折磨一般。
“主子，我还是背你吧。”
阿泽看出了李璟的吃力，不忍的说道。
“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我的笑话，不过几步路远罢了，我还不想丢了这幅面子。”
从小到大，李璟能有的体面太少了。
“好。”
阿泽了解李璟的性子，并未再劝。他扶住李璟，主仆二人一步一步的往宫外走去。脚印在身后形成深深浅浅的一串，李泽站在城墙之上，望着二人的背影。
“父皇这么快就放过了他。”
李泽废掉的那只手此刻藏在衣袖中，再也没法用了。
这世上向来没有残废能做皇帝的道理，那一箭是将他的一声都葬送了。
“主子，他跪了五日，还能有什么指望。单单是他身上的那股病气，就足够让他死一百次了。”
魅慈微微一笑，他穿了一身火红的衣裳，瞧上去醒目的很。
“那也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他就算死一万次，我还是没法做储君。”
李泽转头，低声道。
“主子的意思是。”
“一个残废自然用不得，若是皇宫之中的皇子全是残废呢？”
李泽眼中藏着阴暗的光，魅慈冷冷一笑。
“无论如何，储君的位置都只会是主子你的。”
“有你助我，那是自然。”
李泽颔首，拍了拍魅慈的胳膊。
李璟同阿泽来到宫外，淮阴侯府早早的便架好了马车等候。进了马车之后，李璟浑身的弦才啪的一声断开。
他捂着胸口吐了起来，整个身子都如同被火烧一般难过。
吐出来的全是暗红的血，将马车上垫着的狐狸毛毯子都染的如同梅花落地，斑斑点点。
“侯爷。”
阿泽心痛，将白瑾之先前给的保命丹药递给李璟。
李璟服下之后，一下子又如同堕入冰窟一般，浑身哆嗦起来。这才是正常的症状了，还好马车上早早的就备好了火盆子，李璟抖了片刻，渐渐平缓过来。
回到侯府，阿泽将李璟背回后院。
很快，陈佳也带着太医过来了。
那太医果真是宫中最有资历的，瞧见李璟的脸色，他吓了一跳。
形容枯槁，这是将死之人的面色啊。
太医不敢拖延，连忙把脉瞧病。
片刻之后，他害怕的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陈佳。
“怎么了太医，你倒是说呀。”
陈佳紧张的问道。
“陈公公借一步说话。”
太医将陈佳拉到一边，随即低声道。
“四皇子怕是不中用了。”
恍如天空闪过一道天雷，陈佳惊得愣在当下，他磕磕绊绊的说道。
“这怎么会。”
“四皇子身上本来就有旧疾，如今又受了大寒。瞧那模样，就算是用最好的人参吊命，也至多只能活两个月了。”
太医说完，摇了摇头。
一个皇子落得这般的下场，真乃是可悲可叹啊。
“没有旁的法子了吗？”
陈佳一心想着巴结一位有指望的皇子，却没料到四皇子居然活不到两个月了。
“我是没有了。”
太医叹了口气。
“好，我知道了。你还是尽心医治着，我这就回去禀告皇上。”
陈佳也来不及多想，脚步匆忙，离开了侯府。
李璟躺在床上，由着太医摆弄，闭上眼面前却只有迟昭的样子。
也不知道迟昭如今在苏州过得如何。
“侯爷，思虑莫要太重，我用人参帮您吊命。”
太医低声道，看向李璟的眼神已然是在看一位将死之人的样子了。
“我哪里会思虑什么，太医好好诊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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