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峰很高,阶梯更是陡峭,从山脚到峰顶,笔直的阶梯一眼望不到头。
阶梯共有三个平台,如果从远处看,形如女人的天后峰第一个平台恰好在腰间,那里左右各有三间小亭子,里面有石桌石椅,可供人歇脚休息。
第二个平台在肩膀处,左右各有两间小屋,屋里有床,能让实在是走不动的人睡一觉。
第三个平台就是峰顶,正好在人形的额头处,左右各有一个巨大的铜香炉,里面盛满了香灰,正中间就是天后殿。
天后殿很大,也很空旷,有些像皇宫里的寝宫,像是天后在天后峰居住的地方,有高大的屏风和放着百姓贡品的多宝阁,还有插着鲜花的花瓶,摆着茶具的木雕茶几,只不过,正中央位置上立着天后的人像。
出乎姜依依的意料,天后的人像并不是宝相庄严的形象,也不是衣着华丽的宫妆打扮,反而身着家常衣服,脸上带着微笑,俯瞰看着进来的人们,像是在迎客的主人家。
她的面前也没有香案,只是在进门的地方有几个蒲团,蒲团前有只仙鹤香炉,长颈向天,口中飘着袅袅的青烟。
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韩香起身用新采的鲜花将殿里不新鲜的鲜花换掉,春雨几人则在殿后的小屋中拿来抹布和水盆,从后面的水井里打水,将殿里家具摆设通通清洁了一遍。
姜依依跪坐在蒲团上,一直看着天后像发愣。
没有进入天后殿之前,她一直在猜想天后像的形象,以百姓狂热的崇拜,皇家对她尊敬,还有传说中卫帝当太子时遇见她时的惊为天人,怎么想都不该是眼前这个样子。
不是说不好看,天后像很漂亮,那是一种很干净的漂亮,是一种无论心里有多龌蹉,见到之后都如同见到最尊敬人的漂亮。
也不是不庄严,虽然没有佛像的宝相,但看见天后像心里就会莫名宁静,耳边再也听不到世间的嘈杂音,干干净净,像是七窍都被洗涤过一样。
不过,天后像真的不漂亮,她就像妈妈,相貌如何早已模糊,只有她看你的眼神让每个人的心永远温暖。天后像不庄严,她就像普通妇人,做过什么早已不记得,只有她守候在家里的身影凝固在每个人的心里。
看着天后像,姜依依似乎明白了什么,或许是她的这段情感来得太突然,又或许是她从未经历过感情,一点点波折就让她手足无措,看似有办法应对,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她只是在逃避。
可是,究竟在逃避什么,她其实并不清楚,孟拓真的背叛她了吗?
她不敢想,不敢知道,她怕,可是怕什么呢?难道怕事情就不会发生,怕就能将发生的事情抹掉,怕就能躲避受过的伤?
凝望着天后像,她很鄙视自己,为了还未证实的事情就乱了方寸,她先前那些为抵御兽域的所思所想,通通被扔进了垃圾堆,只是因为这个世界和她无关,不是她的祖国,不是她的同胞,她就可以随意的放弃。
如果还在前世,她会这样吗?
不会,她连感情都不会发生,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
前世不会,这一世就可以吗?
难道仅仅因为这不是她从婴儿长到大的身体,仅仅因为她有前世的记忆,她就可以当眼下的生活只是一场游戏吗?
回头看了看殿外守候的人,她摇了摇头,不对,她不能这样,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而轻言放弃,虽然她没有天后那样的情操,可以不计前嫌为儿子,为百姓牺牲自己,但至少,在不伤害自己的前提下,她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至少不再逃避。
“走吧,我们去兽域。”
姜依依下了天后峰,由韩香领路,几人朝着韩香的家乡走去。
韩香的家乡在九门关,位于前往兽域的路上,从高城出发,快马加鞭一天就能达到,不过众人没有走官道,而是在乡野山林间绕行,边走边寻找合适的地方。
常常走了一个时辰不到,发现一处生长有灵药,又适合扎营的地方,姜依依就会让大家停下来住几天,布设下幻阵和聚灵阵,讲上一些修炼常识,然后指导个人修炼。
这样走走停停,三五天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一个月,才走到了九门关。
九门关是一个很奇特的地方,从高空俯瞰,这本是一条如龙形游走的山脉,却不知为什么,正中间的地方居然断开数节,像是被人用剑连斩九下,在这段山脉上留下三丈宽的九道豁口,每道豁口之间又间隔百丈,远远看去就像九道天生的门,整齐的排列在山脉上。
姜依依看着眼前这道剩下一半的豁口,不住的摇头,这要是大自然的杰作,杀了她都不信,分明就是有人曾经用匪夷所思的力量将山脉斩成了数节。
豁口两边的崖壁上,至今还能看见少许光滑的断面,现在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模样,地面上已经重新堆起大半的泥土,再过去千万年后,这道豁口恐怕就会消失不见。
韩香的家乡在九道豁口的最后一道,官道的路则在九道豁口的第一道,九门关也在那里。
“韩香,这里其实也算九门关,怎么没人驻守呢?”
九门关长达千丈,骑马一个来回连半刻钟都用不了,可即便如此也不会连半个人影也看不见吧。
“回小姐,这里不会有人驻守,你看这些泥土已经快堆到山顶了,奴婢听说南大营会派士兵将后面这几道山门堆平,以后就都不用驻守了,集中兵力在前几道山门。”
“嗯,这倒是个好办法,直接将豁口堵住,一了百了。”姜依边说边走向最后一道豁口,自从知道九门关的奇特之处,她就心存疑问,为什么要将山脉斩成数节,难道是截断龙脉?
这是最靠谱的猜测,在皇权时代,龙脉关乎社稷,如果真有手段和机会,截断敌人的龙脉,简直就是对敌人的灭顶打击,可是,她能想到的问题,战皇不可能想不到,几十年了,填平这里不是难事,为什么还留到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