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铭挑眉:“没叫佣人?”
“没有。”
姚鸿飞冷笑,眼底迸发着怒气。
齐铭拍了拍他的肩膀, 问:“是谁把死者放下来的?”
管家连忙插话:“当时大家都去搬东西了,没人在屋里。夫人她们可能太过担忧,所以直接就把人放下来,然后才叫的人。”
大家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屋顶那盏极具奢华的水晶吊灯, 西式屋子没有房梁,想要上吊自杀,只有这么个地方适合。
白向墨望向齐铭, 齐铭心领神会。
“‘他们说’?他们是指哪几位?谁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你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将尸体放下来了?”
“发现我父亲出事的是夫人、五姨太和八姨娘。”姚鸿飞解释。
“鸿飞, 借一下你家梯子。”
姚鸿飞命自己人去拿,齐铭又抓住另外一个关键词询问。
“吊灯?”
“我来的时候,我父亲已经躺在床上了。如果不是我提前得到消息, 恐怕我父亲都已经下葬了!”
“死者颈部见软质索沟伴明显生活反应, 眼睑见针尖出血点, 舌骨骨折,符合机械性窒息死亡特征。”
“颈部可见一索沟, 绕颈一周,下颌下索沟较深, 索沟在耳后提空。颈部总动脉分叉, 下部血管内膜有横向裂伤。”
“搬什么东西?”
“是五姨太为了布置花房买的很多珍贵花卉。”
姚鸿飞冷笑:“这可真是太巧了。”
姚鸿飞望向一旁的管家, 管家连忙下楼去拿绳子。
白向墨很无奈,这现场被破坏得太严重了。
他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尸体上, 解开死者的扣子, 仔细观察颈部的伤痕。
姚鸿飞焦急询问:“这代表什么?”
白向墨说完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才抬起头来。
“根据索沟推测以及死者面部情况可以推测,死者是缢死, 而不是勒死。”
冯大头茫然:“什么是缢死?”
“俗称吊死。”
姚鸿飞直接冲了过来,刚想要伸手抓住白向墨的衣领,自己的衣领就人拽住,一股力量让他瞬间被拉开,踉跄几步差点摔跤。
姚鸿飞转头一看,发现是齐铭扯的他,愤怒不已:“齐铭,你干什么!”
齐铭冷声:“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白先生你是不是看错了,怎么可能是吊死的?!”
王探长好奇:“白先生,你是怎么判断是吊死的还是勒死的?”
“缢死是由于自身重量作用于绳索导致的,而勒死则是利用于外力,两者的发力是不一样的,所以索沟呈现的方式也是不同的。”
“还有,如果是缢死,由于巨大的垂力会导致颈部动静脉被绳索压迫,导致血液无法供应头部,尸体会呈现颜面苍白。而勒死的力量只能压闭靠近体表的静脉,头部还是能供应上血液,但是无法通过静脉回流,所以会呈现颜面青紫和肿胀。”
冯大头向前查看死者面部:“脸色确实是苍白的的!”
“这怎么可能!我父亲怎么可能是自杀!”姚鸿飞不可置信。?
白向墨摇了摇头:“我说的是缢死,但是并没有下结论是自杀。”
“这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白向墨摇了摇头,“缢死确实多见于自杀而非他杀,但是不排除是意外。”
“意外?这怎么可能是意外?我父亲没事自己勒自己做什么?!”
“我的尸表检查还没有做完,现在说的只是索沟提供的信息,只能判断死者是前位缢型机械性窒息死亡。”
白向墨朝着管家伸手:“给我看一下绳子。”
管家连忙将绳子递了上去,白向墨拿过来仔细观察,眉头不由皱起。
“这根绳子确定是缢死死者的那一根?”
“是啊,夫人拿给我的就是这根绳子。之前夫人还打算烧了,被我拦下的。”
“绳索纹路和死者索沟上的纹路并不一致,这并不是缢死死者的那根绳子。”
原本神色灰败的姚鸿飞立刻精神起来,声音猛地拔高:“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现在找那个女人问问清楚!”
姚鸿飞急着往门口冲,被齐铭拦住。
“齐铭,你别拦我!如果她不是心虚,为什么要谎话连篇?!我要跟她对质,我倒是想要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狠毒,竟然要杀死自己的丈夫!”
“你急什么,现在还没有检查完,你就算有话也得等等。你光凭这些,你觉得你就可以占上风?”
姚鸿飞抿了抿唇,非常的不情不愿,可到底还是冷静了下来,目光紧紧地跟随着白向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白向墨将绳子放到一边,把死者的衣服都脱了下来。
死者手腕上的瘀青,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姚鸿飞直接上去想要抓住父亲的手,又被齐铭给扯开。
姚鸿飞已经没了脾气,乖乖站在一旁问:
“这瘀青是哪里来的?”
白向墨将死者两只手都进行了仔细查看:“是捆绑物留下来的痕迹,和脖子上纹路相似。死者生前曾被捆绑,并有挫擦痕迹,捆绑物质地较软且扁平。”
“领带。”齐铭抢道
白向墨想了想,“这个可能性很大。”
齐铭望向管家和姚鸿飞:“姚先生有多少条领带,你们知道吗?”
姚鸿飞惭愧地低下头,他平时很少能见到他的父亲,他平时要上班,而他的父亲比他还要忙碌。
他的父亲还特别喜欢打扮,有多少领带这种事,他根本不知道。
管家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把所有领带都拿出来,看看有没有缺哪一条。”
管家连忙去衣柜翻找,才刚打开又突然猛地关上。
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朝着他那望去,管家讪笑:“我搞错衣柜了。”
齐铭微微眯眼,大步跨上前,直接将衣柜门打开。
地上哗啦啦落下一堆东西,齐铭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全都是女性用品,包括现在刚开始流行的义乳等,还有一些色情画册、书籍等等。
齐铭还看到了绳索、皮鞭、蜡烛……?
“确实找错了。”
齐铭默默地转过身,管家连忙将那些东西塞了回去。?
屋子里顿时有些尴尬,尤其是姚鸿飞,耳根都红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父亲很风流,却没想到会玩这么大。
大家非常默契地将注意力收回,目光放在白向墨身上。
冯大头心中很是唏嘘,这么一个道貌岸然的人,原来私下很奔放啊,窑子里的玩意都拿到家里玩。
白向墨目光闪了闪,又将注意力放到死者身上。
仔细检查一圈,除了颈部和两只手腕上的伤痕,其他部位并无无损伤和抵抗痕迹,指甲缝里也无异物。
“尸表检查只能查到这么多信息,死亡时间和报上来的时间也相符。如果想要获得更多的信息,需要进行解剖。”
姚腾飞:“解剖能查出是谁杀死我父亲吗?”
“这个我不敢做保证,现在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他杀,只是确定了死亡原因。”白向墨道。
“死者生前被捆绑的时候并没有反抗,如果不是自愿那么就是被人下了药,我们需要解剖进行毒理检验分析才能进行确定。”
姚腾飞眉头紧皱,同意解剖自己父亲的尸体,这也太大逆不道了。
他虽然接受过新式教育,可依然难以接受这一点。
齐铭理解他的顾虑,说:“我先去问问姚夫人,你不用急着下决定。”
王探长闻言眼神一亮,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工作被人抢了。
“这件事就交给齐大经理了,毕竟你跟姚家比较熟悉,我去询问会很唐突。我就在这里勘查现场,虽然被破坏了,很可能还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齐铭哪里不知王探长是不想得罪姚夫人,别看姚夫人是个女流,却也是不能随意招惹的主。要不是被拉来,根本不想趟这浑水。
齐铭轻轻扫了他一眼,转身正准备下楼,就被白向墨给叫住了。
“等等。”
齐铭顿住,疑惑的望向他。
“姚先生对自己的仪容是什么样态度的人?平时需要人伺候更衣吗?”
王探长对此很有话说:“姚先生是大上海最有魅力的男士,他对自己的仪容非常的在意,每次出门那皮鞋都是蹭亮的,头发也梳得丝丝分明。”
“他西装喜欢穿套装,还是喜欢自己搭配?”
姚鸿飞:“我父亲无法忍受不成套,觉得那样就像街边的乞丐,有什么套什么。”
“在家里也是吗?”
管家对此很有发言权:“先生就算是在家,哪怕穿着睡衣,都是非常讲究的。衣服必须要熨得很平整,不能有一丝褶皱。先生非常在意自己的仪容外表,容不得一点瑕疵。”
齐铭挑眉:“你发现了什么?”
白向墨指着床上被脱下来的衣服:“姚先生身上的西装并不是一套的,虽然颜色很相近,但是面料并不同,姚先生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吧?”
姚鸿飞和管家连忙上前去查看,发现果然如此。
之前因为太过悲伤或是愤怒,才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先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管家肯定道。
姚鸿飞越看越发现更多问题:
“这一身糟糕透了,我父亲绝对不会这么搭配的。而且还没有佩戴袖扣,胸口没有戴方巾,怀表也没有!我父亲只要穿西装,都会穿上一整套,这不符合他的习惯!他就算要去死,也会把自己收拾得非常体面。”
白向墨非常确定地说:“姚先生死后被人换过衣服。”
第二十一章
白向墨观察了好一会,他并没有在死者身上或者周围看到可以将死者勒死的物体。
“上吊的绳子呢?”
“也是她们放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