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都护府位居要塞之地,是大唐通向西域诸国的咽喉之地,犹如一道向外开去的长廊一般,绵延之处,唐人派军队在其四周放养牛羊,以耕战养兵,不战之时皆是我境耕农,战时披甲为我卫境悍土之勇士。
但是往西开去却必须经过一片大漠方可至西域各国,如今这片月下大漠正是握住西域霸主大食的手中,欲通西域必先击败大食,这也算老唐人祖祖辈辈期待的一场国与国之间的争霸。
当大漠在月下初现其娇美的脸庞时,那点点沙砾便是最好的点缀物。
若干人马聚到了这片大漠的外围,就地升起了十多个火堆,七八个人围在一个火光前,一旦夜幕降临,大漠中寒气突增,时常让人也不能行,只得生火在原地勉强度过一晚。
这群人装扮不一,有的身着黑色皮甲,腰着唐刀,有的则一身加厚大衣披在身上,身子显得单薄瘦弱。
他们每一个都几乎配有属于自己的马匹,身后也都背着厚实的包裹,想来是有重任在身了,不然也不会如此准备而来到大漠之中。
其中一位黑甲男子身形伟岸,虎背熊腰,粗糙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发黄,身上的甲胄应该是跟随他有一段时间了,大大小小的刀痕都可以看见。
他看了看四周升起的火堆,还是压低了声音,“火尽量小一点,这片大漠不是只有我们。”
此言一出,无数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他们也明白,自己是临危受命来到这里的,每一刻都应该绷紧神经才对,
“但有太阳光之后便分头行动,分为十八路人马,向不同的方向出发,避免交战,最好能摸清敌情!”
黑甲男子一手伏在自己的刀柄之上,一边转身吩咐道。
众人也算心领神会,也不大声齐喝,一个个对着黑甲男子点点头。
“总之,我们就是先遣部队,只有打听清楚,我军才可顺利开拔,灭了大食!明白了吗?如有不测,能逃则逃,不能逃的自己解决!”黑甲男子眼神中吐露着坚决,这是久经沙场的觉悟。
他说完之后就一屁股坐到了一个独自生火的少年身边,吓得那个用木柴推着火堆的少年险些摔倒。
“大叔,你怎么来了?”
那个少年皮肤黝黑,方方正正的脸,淡淡的小黑眉,眼睛却是显得大而灵动,小短发压在脑后被系了起来,身板和黑甲男子比起来倒是矮小了不少。
那少年慢慢将柴塞到了火堆之中,戳弄了几下,方才坐下,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大叔......”
“小子,明天你有别的事。”
“别的事?”
“除了那些向大食大军侦察的人之外,还有几组人去绘制这片大漠的大致地图!”黑甲男子正色道。
“俺?”少年似乎有点疑惑不解,用指头对着自己反问道。
“没错,你毕竟还只是个新兵,让你直面大食还是太早了,既然你在我麾下,我会护着你的,你便跟在我们身后就好了。”
那少年不自觉低下头,害羞地笑了笑,“俺明白大叔的意思,可是俺也没这画图的手艺啊!”
黑甲男子咧嘴一笑,指着背后那一堆人,“看见没,那里坐着的几个,他们大多在都护府里面做文差,都读过几本文章,有点学问,明天你带着他们中的一个往东去。”
“行,大叔交代的事儿,俺一定完成,这么说我就是一个护卫咯?”少年说着向那个火堆瞟了一眼。
那个火堆前围坐的人的确与他们不同,他们有说有笑地在谈论着什么东西,是高谈阔论亦或是指点江山,他不清楚,和自己这种只会卖力的人来说他们或许高人一等吧。
这群人甚至在谈笑之中会拿出酒壶来饮上一口,何等悠哉,想来自己随身的包袱之中也有一壶囊酒,看他们饮得颇欢,也是囊酒吗?
黑甲男子间少年这一眼过去还没用挪开,一把将他揽过来,“怎么样,后悔投军了,只是一个小卒?”
“俺只是羡慕那些入得了学堂的,投军俺不后悔,能有口饭吃,还能建功立业,那有后悔一说?”
“哎,记住功名但在马上取!”黑甲男子淡然一笑,拍了拍少年的后背,扶着地站了起来,“这片大漠是我朝祖祖辈辈欲得到之疆土,也是你我博取功名的猎场,嗯?”
“明白了,大叔!”
“小子可教,有范有风!”
次日初阳露角之时,一帮人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大漠之中稍有不慎便会在飞沙之中迷失方向,只能用太阳的高度来判断大致方向。
唐国现在需要的是一条通往西域的道路,一张西域各国的地图。
黑甲男子将昨夜交谈过的少年带到了那个人面前,“挽先生,这位就是我说的护你左右之人。”
说着,他对着面前这个身着黑衣的人拱手作辑,动作略显生疏,对于他们这些粗人,这些礼数平日里面自然不会用到。
少年见到大叔都介绍自己了,也算拱手道:“挽先生,俺,我叫桓去疾,是大唐都护府军的斥候!”
那位挽先生也是一头长长的束发盘在身后,脸上挂着一点淡淡笑意回应着两人,他的脸显得白皙,一点皱纹都没用露出,若不是下巴的一渣胡子,到显得过于秀气了。
他一手牵着马绳,身后背着自己的包袱,
“去疾?好名字,看你年纪也不大吧?”这位挽先生的声音细而脆,与黑甲男子那雄浑的声音截然不同,这就是文人吗?
桓去疾不禁对这位先生有了一分好奇,“回先生,小的今年快十八了!”
“谢杰将军,他未免太小了些吧。”挽先生眉头一锁问道黑甲男子。
“无碍,他虽是个新兵,却颇有些拳脚,而且我把他放在后面也是为了照顾挽先生你。”谢杰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照顾我?”
“我听说挽大人不曾习过半点武,这小子有些手脚正好能护着挽先生,把他放在我们身后也是为了保护这个新兵。”
“大叔......”桓去疾看了一眼谢杰,转头对着挽先生说道:“先生放心,我一定能够护着你的周全,你安心画图便是,去疾不会让一个敌人走到你的面前!”
桓去疾的眼睛盯着挽先生,若有明光般刺进他眼里一样,挽先生都呆了呆然后点了点头。
“小兄弟也不要勉强,保命还是最紧要的。”
挽先生拉着自己的马儿向前走到桓去疾的面前,他的身形相比少年更加瘦弱也矮了几分,但是这个人却给桓去疾乃至谢杰一种肃然之感,“我也是受命来此,大家各司其职便可。”
“是,是。”
“谢杰将军何时动身?”
谢杰抬头望了望刚抬起的太阳,“不急,待我们这些先遣部队先行,你们这队人后行,路上应该会安全许多。”
“现在不动身?”挽先生问完之后就地而坐,将身后的包袱解开,里面除了一张张白纸和笔墨,干粮之外还有一个竹简书。
他解开那本竹简书低头细读起来不再抬头说话,仿佛站在身旁的两人不复存在一样。
谢杰一阵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摸了摸桓去疾的脑袋,“孩子,你和挽先生先呆在原地吧,待我们出发一个时辰之后,你们再缓慢前行!若有不测我便会派人原路返回报信!”
“大叔,你放心去吧,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还记得我与你说过什么吗?”
“功名但在马上取!”
“不错,好小子,你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