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影子越来越近,桓去疾瞳孔极具放大,眼前的一幕更加清晰,怎么会在这里?
面前倒着的人他见过,谢杰那队人马里面,他算得上一号人物了,可现在不见他的马匹,下半身近乎被掩埋了,脸上也沾了不少的黄沙。
“看他的打扮,是唐军的人。怕是”
一旁的挽先生锁着眉头,因为脸被衣布遮盖住了,桓去疾也没有看清他的表情,只是从他说话的语气听来,是一片迷茫。
他身子轻轻地蹲下,靠到躺着的那人身边,“还活着,总之先救他。”
挽先生身下的马儿不停地挪动着自己的马蹄,导致坐在背上的他也晃晃悠悠,看着躺在大漠中的自己人,“若是中途遇到沙暴走散,我们救,若是诱饵,去疾小兄弟,我们都贸然前进了!”
“谢杰不在这儿!”
“正是因为我们没有谢杰他们的行踪,此举才冒险!”挽先生拉紧手中的马绳,“你我二人,怕是凶多吉少!”
“先生,走到这里来了,就得救他!”桓去疾抬头瞟了一眼,已经下定了决心。
“去疾,去疾”
胳膊好像被什么东西被拉扯住了,刚转身想被他的,什么情况?
面前的挽先生看了自己这边一眼就连忙望向四周,在警戒着什么。
“去疾”,身后的声音再度响起来,桓去疾缓过神来,躺着的人似乎醒了!
“你怎么样?”桓去疾将他扶起来,顺便把他腿下面的沙子给抹了下去。
那人语气极度虚弱,被搀扶着站了一会儿才开口,“咳咳,遇到沙暴走散了!”
“走散了?”
“嗯,大伙为避开沙暴,早早出发,没想到却正好到了沙暴最重的地方,我的马陷了沙坑里面,风沙极大的情况下,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这么说先遣部队为我们建立的防线估计已经全部失陷了。”挽先生冷冷说道。
桓去疾先将他安抚下来,随后掏出自己身上仅有的酒袋,“喝点囊酒吧。”
那人也毫不客气,见到解渴之物,一口一口将半满的酒袋喝了个精光。
挽先生则将桓去疾拉到了一旁,他拉下自己的衣布,憋了一眼少年,率先开口,“不能走了,要走就要原路返回!”
“为什么?你不是图没画完吗?”桓去疾疑惑地望着挽先生。
“画图一码事,命不能丢,先遣部队走散,我们最稳定的盾牌没有了,走下去太冒险了!”挽先生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正色道。
桓去疾望了一眼身后正畅饮的战友,一副凝重,“你不用怕,还有我!”
挽先生不失度的轻笑,摇摇头道“去疾小兄弟,我没有在开玩笑,我知道因为我耽搁了,所以今天我们早些出发。”
“先生”
“现在仔细看看,不值得,为了一张图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桓去疾,你觉得值吗?”挽先生说得每一字桓去疾也听得很清楚。
“可是,我们现在回去”他指了指后面的战友,示意要把他带回去。
“他?你手上还有多少口粮,你确定要带上?”挽先生没有犹豫直接走上前。
桓去疾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身后的包袱还是被抢了过去。
挽先生拿出水袋摇了一下,“水袋里面一滴不剩,你凭什么?”
“我”
“我知道你的水袋为了救我用的差不多了,我可以把的水袋分给你,但是他不行,现在他除了人什么都没有,就是一个累赘!”挽先生说着深吸一口气。
“我既然救了他,怎么能丢下他!先生,倘若昨日我把你带入洞中却又不救你,你心里如何想?”
“你!我”对面那个文绉绉的小白书生此刻面如赤玉,整个人心里相当难受,“无言以对!如今的情况和当时一样吗?”
桓去疾甩过头,留下一句话,“我不管,撤退我也要带他回去!”
此刻,挽先生心里沸腾不已,嘴里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这个人不笨而是憨!
他急得差点跺脚窜跳,索性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他的包袱,牢牢抓起,一下砸到少年的背上,“好!带他走,但是不能向前了,回去!”
挽先生咬着牙说出最后两个字回去,这一下倒是不疼,不过没想到先生居然会动手!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哼,你自己照顾他去吧,我不会管他的!”
“明白,明白!”
“桓去疾!按身份说,我是你的上司,所以你欠我一个人情知道吗?”说着将包袱还给少年。
“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
冷哼一声,挽先生淡淡地白了他一眼后,也不想再说服他什么了。
眼前这个人,自己摸透了,却难以驾驭住。
黑棋,白棋,最为易,而人则是最难的!
因为得知了先遣部队走散的消息,让三人对沙暴有了莫名的畏惧,桓去疾和挽先生在一番考虑之后还是选择原路返回,但是想要回去又谈何容易?
之前他们两人出发已经抛弃了返回的打算,所以可以不顾一切的向前走,前方有最稳固的盾,跟在后面总是安全的!
如今这副尴尬的境地,后路被掩埋,冒然往回走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
桓去疾两人自然是着急的,而那个获救的老兵在解渴饱腹之后似乎面色有所恢复,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对于身后席卷不断的沙暴视而不见。
“你们两人别太紧张了!等这沙暴过了,自然就有路了,依我看它也是强弩之末了,比起驱散的那股要小了许多。”
“说得好听,我们现在置于何地都不知道,你如何稳坐?”挽先生轻哼一声,一脸轻蔑地说道。
他不必给这个一副闲样的人丁点面子,这个老兵什么都没有,就连活着都是桓去疾给予的机会!
那老兵似笑非笑地从自己的衣口里拿出了一枚小块玉佩,小心打量着,“空着急也无济于事!不如坐下来等着!”
桓去疾拉了一下挽先生的衣角,“听大哥的话吧,现在的确一点方向都不知道,我们准时走到沙暴中心了,对吧,大哥?”
“去疾说得不错,你们不幸恰好走到了沙暴的中心,运气不好,如果不在中心的话,起码不会什么都望不见!”老兵咧嘴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到这中心,你能活着,感恩戴德吧!”挽先生随口说着,在桓去疾的劝说下才坐下来。
那老兵见两人也坐下,索性打开了话匣子,“哎,回去之后你们准备怎么交代?”
“交代?”
“对呀,我跟你们讲,现在咱们三个可都算是逃兵啊,我呢,没有完成这侦察的任务,老谢如果平安回去,我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至于你们两个”
老兵的一番话吸引了一边的挽先生,“我们两人怎么了?”
“你们两人不拿份有点信息的地图回去,怕是大罪哦!我和老谢好歹有交情,大不了一杯酒我这军籍估计就保住了,他若是不讲情,我就只能用后招了。”
桓去疾诺诺地说道“有,有什么处罚,我们?”
“开除军籍,流放!”
流放?开除军籍还是可以接受的,不能从军还有别的出路,但是流放可不一样,那是对自由的一种无情束缚,唐人修筑边疆大多劳动力就是流放的人。
挽先生一脸沉默,老兵的圆滑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毕竟混迹多年了,手段多少有点。
“您的罪名可不轻啊,唐律之中,对于军队之中作战人员脱离队伍,无故失踪的,再度发现之后,可是要杀头的!你一顿酒就能保住人头?”挽先生不解。
“哼哼,你们两个,到底是年轻啊,看看吧,我手里的这块玉佩,多少值点钱吧?”
说完,老兵甩了甩手中的玉佩,得意地笑着,粗糙的手摸着玉佩,“谢杰不能解决的事情,它可以解决啊!直接的利益比人情来得更简单直接不是吗?”
桓去疾瞪大了眼睛,他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说的那些话,自打自己入军营的那一刻开始,每一个前辈首先交给自己的便是遵守军纪,就连谢杰也曾经对自己这么说过。
他也一度相信着只要一步步按着军纪来,自己会有出头之日,可是眼前这位前辈却在自己眼前一副无所谓的说着那行贿的事情。
怎么可以!
少年的身姿猛地站起,双拳紧握着,目光如炬地看着眼前这个老兵,“你刚才说的话,可是裸地违反军纪,罪加一等!”
“你在说什么啊?”那老兵也起身,极度懒散的样子,他一把将桓去疾拽到了身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去疾,你知道为什么你只能当谢杰的跟屁虫,一直跟在他身边吗?”
“。。。。。。”
老兵一脸不屑地摇了摇头,身子突然起力,手臂用力一推将桓去疾推到在地上,“因为你看到的只是一面而已,人都是两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