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多久,连老爹狄青也上门来了,却是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陪着狄咏落座,唉声叹气不止。
既说不得狄咏错,又说不得狄咏对。
憋来憋去,狄青语重心长:“此番若是贬出了京城,咱们一家老小,就都走吧……贬得哪处是哪处,如今,你家财不少,钱也够用。将来培养儿孙,好好进学进考……如此,咱狄家,也是诗书门第了……”
狄咏未答话……他这么费劲吧啦的闹来闹去,也有一点点原因是因为狄青,他必须要一个所有人都能同情的境遇与借口……
狄咏要做的事情,虽然不至于让所有人支持他,但也得在狄咏做了某些事之后,能得到大多数人的理解,大多数人都能同情狄咏如此做是情有可原……
如此,就已足够。
如此,将来这朝堂也稳定!
闹剧终于是散了,闹剧有一个很大的作用,那就是加速事情的传播。
倒是也没有人立马来拿狄咏下狱受审,其实也是拿不了,这事还得朝会商议,得皇帝下令,皇帝也需要昭告天下一个名正言顺,狄咏功劳太甚,不比小官小吏,真要治罪,就得这么个程序。
所以,还得等朝会。
再朝会!
赵曙信心百倍上朝,韩琦也等不及要上朝了。朝会之前,两人密谈几番,狄咏的事情反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濮王赵允让的事情。
狄咏属于自找死路,顺带手的事,狄咏披坚执锐擅闯政事堂,还欲意刺杀宰相,怎么说都是有罪的,就看治多大的罪了,治不得谋反,也治一个大不敬,赶到哪里都行。
呃,最好往南方赶,往北方赶,也怕狄咏跑了,往辽国之类的地方跑了。毕竟狄咏昔日出使辽国的时候,还真有这个遗留问题……
上朝!
文武百官,死气沉沉!
韩琦开口禀奏:“启奏陛下,之前关于濮王追封之事,臣已与诸多同僚有过商议,此番朝会,再与陛下共议一番……”
赵曙点点头:“嗯,说来听听!”
急先锋司马光已然插话:“陛下,臣等台谏所想,万万不可追封皇考之名,此不符合礼制也!”
说完话语,司马光转头一看,是示意。
台谏两院,御史谏官,都得激动起来,得上前去干了,御史清流,就是干这事的。仁宗一朝四十二年,养的御史谏官,那就是一个敢言敢谏,以喷为荣!
吕诲先出:“臣等皆是此意,皇考万万不可!”
范纯仁也来:“历朝历代,从无此般先例,宗族之法,更不容此般所为!”
吕大防抱着笏板,从队列而出,几步上前,磕头在地:“还请陛下慎重!”
赵曙显然早已预料到这般情况,他与韩琦密谈几番,也有应对,就看赵曙勃然大怒站起:“尔等这是为何?不全朕之孝义?实乃奸佞。传旨,逐侍御史吕诲、范纯仁、吕大防外出为官!”
司马光大惊,连忙上前也跪:“陛下,岂能因人言而罪啊,御史谏官,本就是以言为官,若是如此,来日还有何人敢建言献策?”
赵曙哪里管得这些,就是要杀鸡儆猴,抬手一挥:“把此三人赶将出去!”
门口武士已入,两人架一个,架着就走。
满朝嗡嗡一片……
韩琦眯着眼转身,左右扫视……
台上赵曙又道:“再议……”
朝堂百官,今日也算是开了眼,都是从仁宗朝过来的,何曾见过这种架势?昔日里,狄咏殿前大骂仁宗昏君,也不过出门挨了一顿小打,今日,不过出得不同意皇帝的言论,就贬谪远地了……
唉……
低头!
都低头!
还是司马光刚:“陛下,御史谏言,赶出朝堂,如此为政,国将不国!”
皇帝不怒了,而是韩琦开口:“就议一议,皇考皇伯,终将是要议一议的,诸位说一说就是,全了陛下孝义之心,也是人臣本份,也是忠君为国!”
却是门口忽然有人来报:“报……”
韩琦恼怒非常:“报什么报?朝堂议论大事,岂容得你军汉打扰?”
也是为难那禀报的军汉了,他倒是也不敢打扰,但事情太大了,殿前司指挥使李璋都吓到了,吩咐来报,也容不得他不报:“禀相公,启奏陛下,秦国公狄咏,他单枪匹马,满身甲胄,持长枪站在左掖门外正在叫骂……”
皇帝赵曙已然站起:“什么?”
韩琦都惊呆了,闯政事堂也还罢了,皇城是什么地方?
韩琦连忙说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啊!这世间岂能有这般乱臣贼子,当重重处置!”
欧阳修连忙开口:“无事无事,陛下,无事的,臣去劝他,臣去劝他……”
赵曙开口:“还劝什么劝,今日本就要议他擅闯政事堂之罪,他倒好,越发猖狂了,那就一并议了!来啊,吩咐殿前司军汉,把狄咏这厮当场拿住!”
军汉连忙答道:“末将……末将这就去知会指挥使!”
军汉立马转身,欧阳修已然跪拜在地:“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都是老臣管教无方……让老臣去管教这个顽劣之徒,老臣定然把他管教好!”
李璋在哪?他就在大殿之外,眉头紧锁,军汉到前战战兢兢,禀告:“陛下说,让殿前司去拿人。”
李璋点头转身,语气无奈:“走吧,去拿人吧……”
不得片刻,殿前司点校一片,四五百军汉列队出发,军将好几个,有阁门使狄谘,阁门通事曹诱,殿前虞侯曹平……
狄咏真的有甲胄俱全打马在左掖门外叫骂:“今日,今日我看何人敢追封赵允让为皇考,我就看看,何人敢!今日就是豁出命去,也不能教尔等奸佞祸国!”
门口护卫许多,一个个低头不语,也有劝说:“相公,您回吧,回去吧……没用的……获罪了可不好……”
“休要多言,要得你管,某今日就把命豁在这里了!”狄咏抬枪骂人,身旁早已围观无数,各家官员小厮管家车夫,来去的行人,皆在围观。
却是此时,左掖门里,架出来几个人。
正是吕诲、范纯仁、吕大防。且不说这几人最近与狄咏关系越来越好,他们昔日里,本就与狄咏在御史台一起为官,其中范纯仁与狄咏,还私交甚密。
三人看着狄咏,狄咏看着三人。
一时间,气氛已然拱到了极点,狄咏挥起长枪痛骂:“昏君在朝,奸佞横生,昏君在朝,奸佞横生啊!亡国之日,不远矣!”
几个武士把三个御史往左掖门外一扔,几人爬起来,范纯仁连忙来拦狄咏胡言:“子道啊,休要多言了!”
“小狄相公,可不能说了……”吕诲也往前冲。
还有那吕大防,他不冲,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先帝啊,先帝!臣等有罪,臣等无能!臣这就死在此处罢了!随先帝同去!”
李璋,随后已到,呜呜泱泱一大群铁甲,从门洞鱼贯而出。
就听狄咏开口大喊:“好好好,来拿某了,来杀某了,好啊!好!”
还有范纯仁开口:“子道快走,避一避避一避,容个回旋的余地,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