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很少请人喝酒。
不是没有人喝得起他的酒，只不过他很少有请人喝酒的时候，也很少有人愿意被他请来喝酒。
陆小凤的面色很不好。
蜡黄的面色，虽然此时此刻还在微笑，也还在大口大口的喝酒，只不过看上去仿佛生了一场重病，而且看上去似乎已有四五天没有休息好了。
陆小凤休息不好。
他这些日子住在最上等房间，享受着最上等的美味佳肴，可他偏偏休息不好。
休息不好的原因不在于环境，而在于两个人。
——叶孤城、西门吹雪。
叶孤城、西门吹雪没有几个朋友。
他们没有想过交朋友，他们从来没有寂寞过。
可陆小凤偏偏是他们的朋友。
陆小凤不但是叶孤城的朋友、也是西门吹雪的朋友。
叶孤城、西门吹雪这场决斗已在武林之中传得沸沸扬扬，即便陆小凤不想知道，不愿意相信也不行。
他一直都在找叶孤城、西门吹雪。
但叶孤城、西门吹雪却仿佛已经消失了，已经彻底不存在了。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找到叶孤城、西门吹雪。
可陈风已经找到了他。
“我欠你一顿酒，今天我请你喝酒。”
这是陈风见到陆小凤的第一句话。
陆小凤的心情原本不好，可瞧见陈风的时候，心情好了起来。
陆小凤左右瞧了几眼，又已饮下一口酒。
他玩味笑道：‘你真是陈风？’
陈风端着酒杯：“你认为我不是？”
“看上去是，但有些不是。”陆小凤：‘在我的记忆中，你的身侧从来不缺少绝代佳人，可这次身边却空无一人，我不能不怀疑。’
这似乎是实话。
冷血妃子梅吟雪、阴嫔、风四娘、胡金袖、慕容秋荻等。
太多了。
这些女人，那个不是万里挑一，风华绝代的女子？
陆小凤说得似乎是实话。
陈风神色自若。
“你不应当奇怪，倘若你连这种事情都奇怪，那你早就已经活不到现在了。”
陆小凤笑了，笑着问：‘为什么？’
“这种事情你应当想得明白的，若你连这种事情都想不明白，又如何能从那么多危机重重的陷阱与算计中脱身呢？倘若不能，那即便是十条性命的陆小凤，或许也不太够用。”
陆小凤笑得更愉快了，故意以一种非常随意的语气道：‘看来你似乎已被风四娘她们抛弃了？’
陈风神情依旧不变，淡淡道：‘男人可以潇洒抛弃女人，女人为什么不可以潇洒抛弃男人呢？至少风四娘她们是可以做到的。’
洒脱的女人，有时候和洒脱的男人一样，洒脱起来，令人不能不佩服。
陆小凤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问下去，而是问了一个他非常关系的问题。
“你有没有见过西门吹雪？”
陈风沉吟了一下道：“我曾在第三界见过他，当时他曾出现在青云峰，最后随着独孤求败而去，自此以后我变再没有瞧见过他了。”
陆小凤苦笑：‘我最近见他也实在半年以前。可如今我要寻他，却已没有任何消息了，不但他没有任何消息了，叶孤城也一样没有任何消息。“
陈风盯着陆小凤瞧了许久，才开口。
“你知不知道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即将在八月十五交手？”
“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这场决斗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我也知道。”
“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找他们？”
陆小凤理由很简单：“因为我是他们的朋友，我有权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交手。”
陈风笑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中已带上了一种玩味之色。
“这点你也知道，世上有了叶孤城就不应当再有西门吹雪，世上既然有了西门吹雪就不应当有叶孤城。”陈风：‘这个理由难道还不足够，你难道还不知道？’
陆小凤沉默。
默然的喝下了一口酒。
陈风也喝了一口酒，外面有人唱着吴侬软语，以一种非常有趣的声音唱着大开大口的川剧。
陈风瞧了一眼外面街道的那几个卖艺人，随即视线就落在了陆小凤身上：“你都找不到他们，证明他们不但不想见别人，也不想见到你，或许他们已经知道你是他们的朋友，因此才不愿意在此时见到你。”
陆小凤还是沉默。
陈风却又已开口：“叶孤城、西门吹雪的决斗，已经轰动天下，三百年以来，世上绝没有任何一场决斗有如此轰动过，世上也绝没有任何人能拥有西门吹雪、叶孤城这样的影响力。”
陆小凤面色不由有些变化。
盯着陈风：‘你呢？你难道也没有？’
陈风笑了笑，指着自己胸膛：“你说我是不是个很英俊的人？”
陆小凤摇头。
他很诚实。
“你认为我的打扮是不是可以争相模仿？”
陆小凤继续摇头。
他依旧诚实。
陈风笑了笑：“我自认剑法造诣不逊色于叶孤城、西门吹雪，可长相气质在江湖人眼中是比不上西门吹雪、叶孤城的，据我所知，江湖上剑客为当世之主流，许多初出茅庐的人都喜欢学剑，原因岂非正是效仿叶孤城西门吹雪？”
陈风叹了口气，慢悠悠道：“这个时代或许是一个白衣胜雪的年代，剑客纵横的年代。”
陆小凤又沉默了。
西门吹雪、叶孤城或许算不上武学造诣最高明的人。
可他们的影响力，的确是无人能及。
陆小凤有些佩服陈风，陈风不但明白这一点，而且认可这一点。
这对于身份地位都非常超凡的剑客来说，是极其不容易的。
“你这次来，也是瞧他们这一战？”
“这一战但凡是学剑的人，都不愿意错过，无论是我，还是其他知道这件事的任何剑客，都是一样。”陈风淡淡一笑：“据我所知，隐居在松江府的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也已离开薛家庄，到京师而来。”
薛衣人。
天下第一游侠。
也是昔年的天下第一剑客。
陆小凤神情有些动容了。
陈风悠然道：‘西门吹雪、叶孤城的这场决斗，固然轰动了天下，但这场决斗还未开始以前，就已是一场盛会，江湖认人士的盛会，你我都是盛会中的人，或许是不太出名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