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舍如孤城。
精舍依旧只有两个人。
不久前是陈风和谢晓峰,如今确实燕十三和谢晓峰。
精舍的主人没有变,客人已经变了。
来到精舍的客人不但已经变了,而且来意也已经变了,
陈风来精舍是赐予谢晓峰一败,而燕十三来精舍却是想知道谢晓峰和陈风的胜败。
燕十三已经知道了谢晓峰和陈风的胜败,他已经知道谢晓峰败了,可他不明白谢晓峰为何败了。
他好奇,他疑惑,因此少言寡语的他也开口了,他开口问。
燕十三望着谢晓峰道:“你为何败了?”
谢晓峰微笑着。
他没有立刻回答燕十三这个问题,而是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我和陈风交手,他只对我出招两招,第一招我险些人败了,心也败了,但面对陈风的第一招我终究没有败。”
燕十三深吸了口气,笔直做着,他对谢晓峰拱手。
此刻他如同学生面对先生一般,望着谢晓峰道:“请指教。”
谢晓峰没有客气。
对于他们这种剑客来说,早已经没有什么年纪之人,只有学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达者为师,仅此而已。
他望着燕十三道:“陈风的第一招是一个问题:何为剑,剑为何?”
燕十三皱眉,他的眉毛几乎都皱在一起了。
此时此刻,他和刚才谢晓峰的表情一样,仿佛谢晓峰问得并非是一个问题,而是发出得旷古绝今得招式。
这一招足以将一名剑者的一切给摧毁。
燕十三沉默了。
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望着谢晓峰,开口道:“剑即是心,心即是剑。”
谢晓峰收起笑意,他忽然也对燕十三拱手,如同学生见到先生一样,道:“何解?”
燕十三眼睛在发光,他慢慢道:“出剑随心,收剑随心,心之所至,剑之所即!剑不在行,在于神!而心为剑之神,若无神,当无剑。”
谢晓峰没有立刻回答或开口,半晌,他才点头道:“此可为剑之真谛。”
燕十三望着谢晓峰。
他道:“你的答案是什么?”
谢晓峰道:“剑就是剑。”
燕十三沉默,忽然眼中射出一道精芒,他盯着谢晓峰道:“何解?”
谢晓峰双手捧剑,眼中唯有剑。
他将剑放下,望着燕十三,燕十三眼中已经流露出佩服之色。
燕十三望着谢晓峰道:“我明白了,当你握剑拔剑之时,你的心中只有剑,眼中也只有剑,因此剑本就是只是单纯的剑,而不掺杂任何世俗情感与包袱,因此你的剑是纯粹的剑,因此你的人在你挥剑的时候是纯粹的人。”
他眼睛在发光,盯着谢晓峰道:“一个纯粹的人拔出一把纯粹的剑,那这个人这柄剑自然寻不到任何破绽,因此你的回答就如同一招绝世剑法破解了陈风的攻势,因此这一招你没有败。”
谢晓峰微笑,他望着燕十三,第二次生出相见恨晚的知己之感。
他望着燕十三道:“是的,正是因为如此陈风才会对我拔剑。”
燕十三点头道:“他的话的确如剑,他知道你身上有包袱,心中有包袱,你心中最大的包袱就是神剑山庄,也有慕容秋荻,可他没有想到当你握住剑当你拔出剑的时候,你就是纯粹的谢晓峰,你的剑就是纯粹的剑!这样的谢晓峰这样纯粹的剑自然不可能存在任何破绽,因此他只有拔剑。”
谢晓峰点头:“是的,他只有拔剑,倘若不拔剑,那我和他之间就不可能分出胜负。”
燕十三望着谢晓峰,道:“因此你们都已经拔剑?”
谢晓峰道:“是的,我们都已经拔剑。”
“可你们并没有交手?”
谢晓峰道:“我们并没有交手。”
燕十三道:“但你已经知晓了胜负。”
谢晓峰道:“是的,我已经知晓了胜负。”
燕十三摇头道:“你既然没有交手,为什么知晓了胜负,为什么知晓了你败了,而他胜了。”
谢晓峰的回答很简单,道:“因为我和陈风都已经拔剑了。”
燕十三不明白。
谢晓峰知道燕十三不明白,倘若没有瞧见那一幕,倘若不是他们,又如何能知晓胜败呢?
无论任何人都不可能知晓胜败,只有他们自己才知晓。
谢晓峰忽然站起身,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剑,望着燕十三。
燕十三笔直坐在床上,他没有动作,他全身上下都没有动作。
谢晓峰是一名当世顶尖的剑客,此刻谢晓峰如果要杀他,那坐在床上的他,简直没有任何反击或逃生的机会,可他依旧没有起身,没有动作。
他相信谢晓峰不会杀他。
谢晓峰的手已经握住了剑。
忽然,拔剑出鞘。
风雪漫天,这是一个冰雪的小镇,一辆紫色的马车缓缓跟在陈风的身后,马车上有两个人。
慕容秋荻坐在温暖的车厢里,她望着彬彬有礼的卓东来,眼中有些疑惑:“卓先生和陈风是朋友?”
卓东来摇头:“我和陈风并不算是朋友,但我和他有一种非常复杂而密切的关系。”
“什么关系?”
卓东来慢慢道:“他或许可以救我的命。”
“你的命?”
卓东来点头,道:“是的,他或许可以救我的命,可前提条件是他不能死在龙五的手上。”
慕容秋荻不太明白。
可已经执掌慕容世家的她是明白的,有些事情是不能问得,她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问,但她已经不打算问了。
她望着卓东来道:“你也知道他会去找龙五?”
卓东来道:“我多少可以猜测出一点,天下的事情我多多少少总是知道一些的。”
慕容秋荻没有讥讽嘲笑。
她相信卓东来的话,因为卓东来本就是这种人。
卓东来的武功绝非是天下最高明的,可他的智慧谋略谨慎却算得上非常高明。
对于天底下大大小小的事情,卓东来知道得绝对不会比别人晚多少,可慕容秋荻有些不太明白。
她望着卓东来道:“你如何知道的?”
卓东来慢悠悠道:“因为陈风本就是一个不喜欢吃亏的人,龙五要他一条手臂,他自然要找龙五要一个说法,即便是当今天子要他的一只手,他也会去找天子要一个说法,而这个说法注定伴随着鲜血与杀戮。”
慕容秋荻没有法子反驳,因为她也知道陈风岂非本就是这种人?
她拉开车帘,望着窗外的飞雪,静静瞧了许久,才慢慢道:“或许天下既然有了陈风,那这种事情就会发生,除非天下本就没有陈风。”
卓东来微笑点头。
他瞧了慕容秋荻一眼,轻叹道:“不管此战是胜是负,是生是死,陈风都是一个了不得的人。”
慕容秋荻淡淡道:“她不是了不得的人,她只不过是我慕容秋荻的男人。”
卓东来张了张嘴,可闭上了嘴,什么也说不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