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掌上的刀
刀如针,命飘零。
散不完的刀光,数不尽的刀魂。
江湖中人,只要听见这首沉郁哀伤的小曲,就知道它是说谁了。
萧泪血已经有四五年没有在江湖上行走了,可他还关心着江湖上的事情。
——一日是江湖人,一辈子都是江湖人。
萧泪血曾经是江湖人,他虽然已经退出江湖,但他还是江湖人,因此他不能不关注江湖上的事。
因此他知道在他退隐以后不过两年间传遍江湖的小曲,也知道了花错这个人。
花错已经销声匿迹于江湖已有两年。
可一日是江湖人,自然不可能永远销声匿迹于江湖。
花错是江湖人,因此花错还是出现在了江湖上。他横空出世于江湖,是最近这段时间除开玉罗刹、谢晓峰以及傅红雪以外最有名的人。
他也来到了磐石镇。
萧泪血知道花错来到了磐石镇,也知道花错是因傅红雪而来到磐石镇的。
对于话语的事情他基本上是已经知道的,对于任何一个和卓东来有关系的人以及对他有威胁的人,他基本上都是知道的。
因此他从未想过花错竟然会成为他的对手,也从未想过有一个从未见过的危险女人也成为了他的对手。
萧泪血以前没有想过,可现在不能不想了。
一身劲装的女人卓立在土墙前,她冷酷淡漠的盯着笑起来非常吸引女人的花错,也瞧着面无血色的萧泪血。
她冷眼旁观,仿佛这件事本就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她盯着沉冷抑郁的萧泪血,慢慢道:“我一向佩服萧先生这样的人,因此我并不愿意和萧先生为敌,今日我也不会和萧先生为敌,即便萧先生现在想离开,我也不会阻止萧先生,甚至还亲自为萧先生准备好上等的宝马。”
她轻轻拍了拍手。
一抹全身如墨的高大健马如风卷残云般奔腾而至,停在了草屋外。这是一匹即便是外行人都可以瞧得清楚的宝马。
萧泪血已经有些惊讶了,可他的面上眼中身上都没有流露出半点情绪。
女人也不奇怪萧泪血没有任何反应,她继续道:“我的话已经说完了,萧先生是留是走,我不会阻拦。”
她说完就不去瞧萧泪血了。
她已经转身望向萧泪血相反的方向。
她眼中似乎根本没有萧泪血这个人了。
萧泪血也已经不去瞧这名武功神秘身份神秘的女子,他盯着花错,浪子花错。
浪子花错在笑,微笑。
他的笑容绝对灿烂,可眼神很冷酷、坚定,倔强,锐利,以及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傲气。
那双碧玉如海洋般的眼睛中似乎足矣吞噬世上一切人或事。
浪子花错拱了拱手。
萧泪血望着他,他也望着萧泪血。
萧泪血望着他没有任何情绪,简直在瞧着死人一样瞧着他。他瞧着萧泪血,眼中却充斥着人类应当有的情绪,他的眼中拥有一种兴奋,一种吞噬人灵魂的兴奋。
萧泪血瞧得见这种兴奋,他也曾拥有过这种兴奋,这是遇上感兴趣的对手或猎物才拥有的兴奋。
花错收起了眼中的兴奋。
他眼睛立刻又变得冷酷、坚定、倔强、锐利,他的人瞧上去更恭敬了,而且以一种温和庄重的语气道:“我以前从未听过萧先生的名字,也不知道江湖上曾出现过如萧先生这样高明的人物,我是不久前才知道世上竟然有萧先生这样了不得的高手,因此我想请萧先生答应我一件事。”
萧泪血没有开口。
他不用开口,花错已经开口。
花错道:“我想萧先生瞧一瞧我的刀,无论什么代价我都付得起,我只要萧先生瞧一瞧我的刀。”
萧泪血的面上没有变化,有种人他们的面上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变化的,萧泪血就是这种人。
可他的心里已经出现了变化,他终于已经明白眼前这个女人的目的。
眼前这个人不是想杀他,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去杀他。
这个女人只不过是希望他能和一位当世最顶尖的高手交手,不管胜负如何,他都已经没有法子再去追杀卓东来陈风了。
卓东来陈风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一个才经过一场大战的人追上卓东来陈风,那不是杀掉卓东来陈风,而是等着卓东来陈风被杀。
猎人与猎物之间也会随着这次交锋发生颠覆性的变化。
萧泪血望着花错,花错望着萧泪血。
萧泪血望着花错那双眼睛,那双对死亡无惧对于对手兴奋的眼睛,不管如何他都已经不能不和眼前这人交手了。
而他一旦和眼前这人交手,那他就已经失去了追杀卓东来陈风的最好机会,倘若他再想杀卓东来,那就只有等待洛阳大镖局以后再杀这人了。
萧泪血攥紧了拳头。
他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可眼下他又不能不压制这种愤怒,因为他已经有对手了。
浪子花错绝对算得上名任何人都不能不重视的对手,面对这种对手即便是武功比花错高明的他也不能犯错,因为犯错就是死,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犯错就是死。
浪子花错的手已经握住了刀。
他那双如海洋一般的眼睛变得更锐利了。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武林之中自己有许多人并非是对手,眼前的萧泪血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他本不应该和萧泪血交手,因为和这种人交手十之**都要死。可有时候人总是回去做一些本不应该做但偏偏回去做的事情。
因为人就是人,人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冷静理智。
人有情感有情绪,因此才会犯错,犯下明知道不能犯下但不能不犯下的错误。
他就是这种人。
他站在萧泪血面前的时候就已经犯下了错误,犯下了本不能犯下但已经犯下的错。
——他不应该站在萧泪血面前,可他偏偏已经站在萧泪血面前了。
——他不应当请萧泪血出手,可他偏偏请萧泪血出手了。
——他不应当对萧泪血拔刀,可他偏偏对萧泪血拔刀了。
仙人掌上的刀,刀如针,命飘零。散不完的刀光,数不尽的刀魂。
花错已经拔刀。
仙人掌针刀。
这是只有花错才使用的刀,一种独门宝刀。
他的刀法也是领悟出来的独门刀法。
刀挥出,配合独门刀法配合刀挥出。
萧泪血克制住心中的愤怒,他不能愤怒,而且他要出手。
‘卡’的一声,极其细微的声音响起。
声音如飞雪砸在地面上,可声音说不出的清脆响亮。
女人已经转过身,望着萧泪血。
望着萧泪血手。
左手。
萧泪血左手有一口箱子。
箱子大概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武器。
可这武器是什么呢?
至今没有人知道。
可现在女人知道了。
箱子已经打开了,那口武器出现了。
那是一口没有人可以瞧得见的武器,但有一种人是例外——死人。
花错出刀,花错已经瞧见了那口武器。
因此他死了,他死得不能再死了。
无论什么人胸口被刺穿,那这人也只有死。
因此花错死了。
——以前没有人瞧见箱子内的武器是什么,可现在有人瞧见了,一个女人。
萧泪血深深瞧了女人一眼。
他提着箱子默默上马,离开了磐石镇。
女人没有动,也没有阻拦,她望着萧泪血离开了磐石镇。
她立在雪地中,瞧着永远躺在地上的花错,瞧着花错胸口那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伤口。
她终于已经明白为什么那口箱子被誉为天下最可怕的武器了,那的确是天下最可怕的武器。
雪中出现了一个跛子。
一个长相普通的跛子,跛子跛着脚一步又一步走到了花错的尸体前,他低着头望着花错的尸体。
他闭上嘴,攥紧拳头。
他的手中已经溢出了鲜血,指甲已经镶嵌进皮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跛子终于抬起了头,望着女人道:“他已经死了。”
女人望着跛子,冷冷道:“是的,他已经死了,因此你没有死。”
跛子张了张嘴,可他什么也说不出了。
他忽然发现他不应当对这个女人出手,不应当对练霓裳出手了。
他对练霓裳出手了,因此注定有一个人要死。
那个人不是他,而是花错,闯进罗刹大殿的花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