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子立雪地。
跛子是傅红雪,原本应当已经死了但没有死的傅红雪。
傅红雪盯着花错的尸体。
花错的尸体躺在雪中,已经冰冷发凉的尸体。
他看着花错的尸体,脑海回忆着花错的话。
“我不是因玉罗刹、谢晓峰而来的,而是来找你傅红雪的,我要找你交手,我要瞧一瞧你的刀。”
“我胜过,我也败过,因此我胜得起,我也败得起,你呢?你是不是也败得起?”
“我败了,可你没有杀我,因此我欠你一条命。”
罗刹殿中。
花错挡住多情环。
他望着练霓裳道:“我欠傅红雪一条命,因此我必须还他一条命。”
花错、萧泪血决战之前。
花错望着傅红雪,已经封住穴道的傅红雪。
他道:“我已经知道萧泪血,我知道萧泪血是一个了不得的超级高手,因此我知道此战我很难回来,因此我想请你做一件事。”
“我有妻,叫花景因梦!我答应他要回来,因此我一定要回去,可我的人已经回不去了,但我的尸体我一定要回去。”
傅红雪张口,挣扎,可穴道已经被封住。
他只能挣扎。
花错望着傅红雪道:“你本可以杀我,但你没有杀我,因此我欠你一条命!我花错不喜欢欠人东西,也不喜欢欠人性命,因此我马上就不欠你了。”
他喝下半壶酒,拍手歌道:“仙人掌上的刀,刀如针,命飘零。散不完的刀光,数不尽的刀魂。”
花错走,大步流星的走。
花错战,和萧泪血一战。
因此花错死,傅红雪瞧见了花错的尸体。
傅红雪立在雪中,他盯着花错的尸体,脑海中回忆着花错的话,他沉默了。
他的双手在流血。
血滴在雪中。
雪上有花错的血,也有傅红雪的血。
鲜血都滴在雪中。
血已经成了红雪。
谁也瞧不清雪上的血,那部分是花错的,那部分是傅红雪的。
没有飞雪,只有寒风,刺骨的寒风。
傅红雪立在雪中。
他也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寒风。
他的脸已经苍白的和花错的脸一样了,他的身体已经没有知觉了,他全身上下都是冰冷的。
可他的心却是热的,滚烫。
滚烫的心,炽热的心。
傅红雪终于动了,他弯下腰要,松开了刀。
松开了那柄自握住刀起就从未放下松开过的刀。
他抱起了花错,他沉默,他沉重,他平静的走出了磐石镇。
一步又一步走出了磐石镇。
他的身后留下一条不是正常的人脚印。
他走了,他艰难的走了,向着磐石镇外走去。
他要去沙漠。
他要去沙漠找花景因梦。
他要将花错送到花景因梦哪里。
花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可花错已经是他的朋友了。
他平生以来唯一的朋友。
傅红雪没有哭,他早已经哭不出来了。
他的泪早已经干了,他现在只能流血,而不可能流泪了。
练霓裳也盯着尸体。
她盯得不是花错的尸体,而是玉罗刹的尸体。
上好的棺材马上就要订上了,她马上就要瞧不见这个人了。
这位她一生最重要的亲人。
她也没有流泪,她早已经没有了泪水。
他的身上有着罗刹教崛起于天下的重担,他的心中有哥哥玉罗刹的希望以及称霸江湖的雄心。
她如何可以流泪?她怎么可以流泪。
她望着玉罗刹的尸体,她已经发誓从今以后她要彻底埋掉多余的情感,她要成为罗刹教主,主宰天下的罗刹教主。
她的身下注定要踩着万千尸骸与鲜血,摘下那属于强者的神圣王冠。
因此她如何能流泪,如何能沉浸在过去的悲伤喜悦之中?
可练霓裳终究是人,她可以不流泪,可她的心中还有请,对玉罗刹的兄妹之情,即便玉罗刹已经死了。
——世上又有什么人可以没有情呢?
水天姬已经走了,但罗刹教还有客人。
梅吟雪是罗刹教的客人。
练霓裳以大长老的身份吩咐无论如何人都不能闯进罗刹殿打搅教主玉罗刹的安宁。
玉罗刹已死,大长老拥有无上权威,自然没有人敢违背练霓裳的命令,因此只有梅吟雪来了。
梅吟雪走到练霓裳的身后,练霓裳已经收起了情绪,转过身望着梅吟雪。
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着那张清冷倾城的面孔。
她不再是玉罗刹,可她似乎又成了玉罗刹。
梅吟雪没有惊讶,她望着练霓裳道:“多谢。”
练霓裳道:“你不用谢我,这只不过是一场交易,我帮助陈风脱离困境,而你加入罗刹教而已。”
梅吟雪点头:“不错,这只是一场交易,那么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练霓裳没有回答,她望着梅吟雪好奇问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助陈风呢?”
梅吟雪没有开口。
她已经加入了罗刹教,可并不代表什么都会开口。
她是梅吟雪,她是孔雀妃子冷血妃子梅吟雪。
这一点是不可能改变的,无论加不加入罗刹教都不可能改变。
练霓裳笑了笑,她没有问了。
她望向大殿外的茫茫天地,轻声叹道:“陈风啊陈风,你真不知道走什么运了,希望你的运气可以一直可以这样好。”
马车上。
卓东来、陈风坐在马车上。
马车已经驶出了磐石镇。
马车已经走了两天了,很快就可以抵达长安了。
卓东来面上又恢复了不少笑容,他望着陈风道:“萧先生似乎不想杀我了。”
陈风望着卓东来道:“你还是多想想他来杀我们,我们用什么法子摘掉他的脑袋吧。”
卓东来摇头道:“我不去想,也不能去想。”
“为什么?”陈风玩味望着卓东来道:“难道你这样忌惮他?”
卓东来望着陈风,他一点也不生气。
神情平静道:“因为我不想浪费的精力与体力去想本可能想得出的事情,而且你也没有去想。”
陈风承认,他的确也没有去想。
这两天他都没有去想。
他望着卓东来道:“你的确是一个聪明人,一个非常危险的聪明人,我宁愿和萧泪血那种人为敌,也不愿意做你的对手,你实在太冷静太聪明太了解别人也太了解自己了。”
卓东来也笑了,他从水晶瓶中倒出一杯紫色的波斯葡萄酒,望着陈风道:“你岂非也是如此?因此我只希望我们永远不是对头,甚至永远都不要相见才好。”
陈风笑了笑,他望着卓东来道:“如果我们有机会抵达长安,那我们恐怕很长一段时间见不了了!你不用担心我,而我也不由担心你了。”
卓东来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问。
有些话不能问,有些话也不能说。
只是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
卓东来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