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庄在大明湖边,依山傍水,只要你瞧见门口那两尊古老的石狮子,就能想象得出这家族的辉煌与悠久。
近三代以来沈家庄的子嗣越来越少,可沈家庄的威望却越来越盛。对于这点没有任何迟疑,盖因这三代沈家庄十三人都是为国为民的热血男儿,他们为了江湖正义公理以及香雪城百姓甚至不惜一死。
端端这点江湖上下没有人不尊敬,也没有几个武林世家可以比得上。
丁宁、赵无极、海灵子、屠啸天以及和沈老太君是同辈的司空曙都是见过沈老太君的,可走进招待热情的沈家庄,他们就愈加忐忑不安了。
丁宁甚至有种转身就走得冲动。
可他没有走。
他毕竟不是个逃避责任的人,因此他依旧大步流星走在前面。
他瞥了一眼身后的悠闲自若的原随云,不由叹了口气。
丁宁实在有些羡慕原随云的悠闲从容了。
沈家庄的大厅并不大。
这是一百多年前的大厅。
这座大厅虽然修建了一百多年,可依旧坚固。
不过并不算豪华,却说不出的大气。
丁宁走进大厅就瞧见了沈老太君了。
沈老太君的武功、身份、地位、品性都是江湖上极其尊贵的人,这点无论什么人都不能不承认。
即便是曾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客的薛衣人面对沈老太君也不会太过桀骜不驯。至于名震当代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在沈老太君面前也说不出的恭敬有礼。
沈老太君的确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任何人都不能不承认,一个女人在沈老太君这样年迈的时候而被人如此尊敬推崇的人,可没有几位。
或许碧玉山庄的碧玉夫人达到沈老太君这个年纪的时候可能有沈老太君这样的气派。至于关西豪族骁勇刚猛勇冠天下,威震西北一代的关玉仙则相对于前面两人来说还有些不如。
沈老太君有个习惯。
她不喜欢坐着,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可以站着,她绝对不坐下。
昔年无垢山庄少庄主连城璧曾好奇问过这个问题。
沈老太君的回答非常简单:贪图享受懒惰是人的天性,站着是时刻告诉自己这件事。
关于这点任何人都不能不佩服。
天下间知道这点的人不知凡几,可以拒绝拒绝享受拒绝懒惰的人,那江湖上下没有几个人。
每个人都希望能坐着就不要站着,能躺着就不要做着。这点即便是武林之中两位以机智武功名震当代的侠客楚留香、陆小凤也不例外,何况其他人呢?
沈老太君就是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因此丁宁等人走进大厅的时候,他们瞧见沈老太君的时候,沈老太君还站着,脸上露出了笑眯眯的笑容。
她的笑容绝对没有任何伪装虚假。
已经到了她这个年纪,以她这个身份地位,对于喜欢与讨厌这些事情她早已经不用掩盖自身的情绪了。
她很少隐藏自身的情绪,沈老太君基本上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此刻她想笑,自然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会阻止她笑。
因此沈老太君笑了起来。
丁宁、赵无极、海灵子、屠啸天,司空曙却是笑不起来。
他们都低下头,任何人都可以瞧得出他们眼中那么羞惭愧疚。
此时此刻他们甚至希望沈老太君揍他们一顿,而不是对着他们笑。
沈老太君的笑容是没有一丁点恶意的,可他们的心却如同刀割一样,丁宁、司空曙、赵无极等人的头低得更低了。
丁宁往前走出了一步,抬起了头。
他开口要道出护送割鹿刀失败了,要向沈老太君请罪。
可他还没有开口,沈老太君就已经开口了。
她望着丁宁道:“你们是不是将我家的割鹿刀弄丢了?”
这句话说得是绝对不太高明的,非但全无气派,也不文雅,甚至于有种贩夫走卒在找人麻烦。
可无论什么人都奇怪都不惊讶,因为这句话是从沈老太君口中说出来的,因沈老太君的年纪、身份、地位早已经到了可以随便说话的地步。
丁宁没有低着头了,他抬起头望着沈老太君苦笑拱手道:“是的,我们护送不利,导致割鹿刀弄丢了。”
沈老太君眼中闪过一道光,一道只有极其年轻人眼中才有的光。此刻倘若只盯着沈老太君的眼睛,很难想象拥有一双如此年轻眼睛的人竟然已经有七十多岁了。
她望着丁宁道:“刀是不是逍遥侯带走了?”
丁宁道:“是的,是逍遥侯的弟子小公子带走了。”
沈老太君道:“你们不知道他是如何带走割鹿刀的?”
丁宁摇头道:“我们不清楚,我们根本不知道小公子会带走割鹿刀。”
“为什么”
丁宁叹了口气道:“因为割鹿刀曾落在小公子手中一次过。”他说完就捧着那柄假的割鹿刀递给沈老太君。
沈老太君将拐杖交给手下的人,伸手拔出了割鹿刀。
这柄割鹿刀上面有两句话:陈风螳螂捕蝉,小公子黄雀在后。
沈老太君地盯着割鹿刀上的那行字瞧了半晌,然后将刀交给手下的人。
她望着丁宁道:“陈风,可是那个半年前名满天下的陈风?”
丁宁道:“是的。”
“他也要夺割鹿刀?”
丁宁道:“是的。”
“你们防备他去了,因此忘记了小公子?”
丁宁道:“是的。”
沈老太君点了点头,她对丁宁挥了挥手,而后望了一眼赵无极等人道:“你们先站在一边,我等下罚你们。”
她说得很随意,可司空曙等人却松了一口气。
他们宁愿被沈老太君罚,也不愿意沈老太君不怪罪他们。
他们连同丁宁都毕恭毕敬立在一侧。
他们走开了,因此沈老太君瞧见了原随云。
原随云是个瞎子,他当然瞧不见沈老太君,可大厅中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
因此他是知道沈老太君已经望着他了。
他对着沈老太君行礼。
沈老太君望着原随云笑道:“原随云,你是负责护送割鹿刀的人?”
原随云点头道:“是的。”
沈老太君道:“他们都想我请罪,但你为什么不向我请罪?”
原随云淡淡一笑道:“因为我和他们不同。”
沈老太君笑了起来道:“你有什么不同?”
原随云道:“我虽然和他们一样护送割鹿刀不利,可我带来了一个人。”
沈老太君眯着眼望着原随云道:“什么人?”
原随云道:“陈风。”
“那个螳螂捕蝉的陈风?”
原随云道:“是的,那个被黄雀在后捕住的螳螂。”
大厅门口空空荡荡,任何人都瞧得出没有人。
沈老太君虽然已经老了,可并不老眼昏花。
她望着原随云道:“他人呢?”
原随云笑道:“他快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