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
一种非常奇特的脚步声。
上官飞燕偏过头望去,立刻皱起了眉头。
门口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看上去非常沧桑疲惫的青年人。
这个年轻人走路的姿势非常奇特。
他的前脚往前踏出一步,后脚则缓缓移动和前脚并排,如此周而往复,走进了留宾楼。
这种行走方式上官飞燕在沙漠中见过,这是沙漠中的旅人为了节省体力与气力发明的行走方式,可此地并非是干旱缺水的沙漠,这里的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里的食物也非常丰富,用这种走路方式行走在这样的一个小镇自然是非常奇怪的事。
不过这并非是令人感觉最奇怪的地方。
至少有两点比这一点更奇怪。
第一这人竟然是一个跛子,这人的左脚似乎天生残疾,行走起来有着明显的缺陷,因此以这种行走方式走路,瞧上去说不出的别扭可笑。
四周的人已经开口大笑了起来,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可任何瞧见他们表情的人都可以看得出,他们在笑在讥讽的笑,可青年人脸上竟然没有半点表情。
他那沧桑的脸上只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这种疲惫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
似乎这人早已经厌倦活在这个世界,可偏偏有一种牵绊令他不能不活下来,而且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生存的希望。
第二点是这人身上的那把刀。
刀柄漆黑,刀鞘漆黑。
这把刀非常陈旧,非常破旧,非常平凡。
即便是许多铸造大师瞧见这柄刀都会认为这柄刀是非常普通的刀,而这柄刀的确是一柄非常普通的刀。
刀在腰间,人慢吞吞走进了留宾楼。
这样一个长相普通的人,提着这样一柄简陋平凡的刀走进了留宾楼。
上官飞燕是没有一丁点轻视的,她的眼睛甚至已经开始发光了,她已经认出了眼前这个人。
似乎当今武林这种人也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一位。
上官飞燕已经起身,准备走到这位坐在角落中的人身边坐下来,可她才刚刚起身,有人就已经动了。
那位身着东瀛武士服,提着东瀛武士刀的中年人已经大步流星走在那位普通平凡的年轻人面前。
上官飞燕也不知道那尊如巨石如木头一样坐在窗户前的东瀛人为何忽然动如脱兔出现在那名年轻人面前,可上官飞燕明白如今她只有坐下来了。
东瀛人走到青年刀客面前。
他的眼神流露出如野兽般嗜血兴奋的光彩,仿佛如同望见了一头极有挑战性的猎物一样。
东瀛刀客瞧了青年人半晌,才慢慢道:“阁下是不是傅红雪?”
青年人刚刚点了菜,已经闭上了眼睛。
可他现在也只能抬起头。
他现在不愿意和人打招呼,也不愿意和眼前的东瀛刀客打招呼,但他知道他不能不和眼前的东瀛刀客打招呼。
青年人抬起头道:“你是谁?”
他的语调那么冷漠那么生硬,仿佛已经有千万年没有开口一样,可话语中的冷酷坚毅却足以令任何人敬畏。
东瀛刀客行了个东瀛武士礼节,道:“在下柳生但马守。”
青年眼中闪过了一抹异色,道:“你就是东渡而来的东瀛刀客柳生但马守?”
柳生但马守道:“不错。”
青年道:“你不应当找我,我不是你应当找的人。”
柳生但马守皱眉道:“阁下不是傅红雪?”
青年冷笑了一声,他的笑容中说不出的讥讽蔑视。
柳生但马守没有生气。
他瞧得出青年眼中的讥讽与蔑视,可他也瞧出青年眼中的讥讽与蔑视并非指向自己,而是青年自己。
他非常诧异世上竟然有如会如此蔑视甚至厌恶自身。
很快青年眼中的那种冷酷与蔑视消失了,取而代之得是一种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神。
青年道:“我是傅红雪,可你不应当找我,你就算他横扫中原武道界,也不应当找我交手。”
柳生但马守冷声笑道:“阁下在中原的名气似乎并不算小。”
傅红雪没有否认。
他望着柳生但马守道:“因此你要找我交手?”
柳生但马守眼中闪过一抹光,一抹炽热的光。
他盯着傅红雪道:“我瞧得出你是名值得我出手的刀客。”
傅红雪皱眉,低头瞧了一眼腰间上的那柄依旧握在手心的刀。
一直以来他都不喜欢拔刀,可有时候却偏偏不能不拔刀。
傅红雪沉默了,他在思忖,世上为什么要有刀,为什么要有武器,为什么要有仇恨?他愤怒,他甚至有些绝望,他的心已经化作无边黑夜。
柳生但马守面色变了,他已经瞧见傅红雪身上那种黑暗,淹没天地的黑暗。
此刻他可以出手了。
柳生但马守明白,此刻倘若出手那傅红雪已经死了。
此时此刻的傅红雪绝对当不下他的一刀,可他不能出手。
他是一名武士,他东渡来中土是挑战天下高手,而不是暗杀天下高手,因此他不能出手。
柳生但马守笔直立在傅红雪面前。
而傅红雪则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之中,而这时候偏偏有一道声音响起了,唤醒了傅红雪以及柳生但马守。
“你们就算要交手,也绝对不能现在交手。”声音甜美悦耳。
留宾楼的人本就不多,如此甜美悦耳的声音只有一个人的声音,这人岂非正是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已经笑眯眯站起身,望着柳生但马守,也望着傅红雪。
她的脸上有一层面具,因此上官飞燕瞧上去并不算很好看,可她的身上却有一种令人非常舒服又感觉高贵的气质,这种气质非常吸引男人的视线。
可无论时上官飞燕还是柳生但马守都已经免疫了这种气质,他们都不是轻易动情的人,即便是艳冠天下第一美人也休想令他们的刀慢上一分。
在他们眼中杀一个女人和杀一个男人没有什么区别。
可他们已经望着上官飞燕。
柳生但马守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刺眼的光。
他的视线就如闪电一般刺像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甚至可以感觉一种说不出的冷酷气势弥漫。
可上官飞燕依旧甜甜笑着。
柳生但马守开口了,道:“姑娘为何如此言语?”
上官飞燕慢慢道:“你们来这里岂非在等一个人,我也在等陈风,倘若我们要见到陈风,那岂非绝不能现在交手?”
柳生但马守瞳孔猛缩,傅红雪的面色也有了些变化。
他望着柳生但马守眼中闪过一抹光,漆黑的乌光。
一个人一把剑一卷羊皮地图一匹健马,走进了小镇。
一个平凡的人提着一柄普通的剑带着一卷泛黄的羊皮地图骑着一匹疲惫的大马,走进了一处古老陈旧的小镇。
此刻太阳西陲,漫天夕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