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侯不喜欢坐马车,因为他认为即便性能多么好的马车,车技多么高明的车夫,马车都会有些颠簸。
他喜欢享受,喜欢安稳,不喜欢颠簸,因此他不喜欢坐马车。
他喜欢坐轿子,特别是八条大汉抬着的轿子,因为坐轿子不会令他感觉颠簸,而且轿子走得很慢。
他喜欢慢,他喜欢坐轿子。
柳轻侯很少出名,应当说一年只出名一到两次。
他一般在三四月出门。
近年来,三四月间,春暖花开,柳轻侯都会找一名成名剑客,试一试他的剑。
他一般只在这个时候出名。
可这次不一样。
已经是七月,毒辣的阳光已经令他忍不住要骂娘了,这个时候他都躺在府中休息,可今年不一样了。
因此他七月份出门了,而且还要坐在马车,快速赶路。
他要赶到一个地方,一个叫无鹤山庄的地方。
他要去见一个人,见一个叫薛冠人的。
他要找薛冠人薛大先生试剑。
想到薛大先生这个名字,柳轻侯所有的不愉快都消失了,他的血液也都在一瞬间沸腾了。
薛冠人是名震天下的十大剑客之一,武林名气、声望、剑法、武功都远远不是以前他面对的成名剑客能相提并论的。
这场决战绝对是他平生以来遇上的最刺激的一场决战。
他喜欢刺激,在他看来,倘若世上没有了刺激,那人就应当去死了。
柳轻侯还没有死,因为这个世上还有一些刺激的人刺激的事情没有去做。
这些年来他只做一件刺激的事情,那就是学剑。
在柳轻侯很小的时候,父亲曾对他说过一句话:人这一生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已经足够了。
柳轻侯记住了这句话,因此他学剑。
他的父亲是一名将军,封侯。
他也是一名侯爷。
他的身份非常高贵,可他习剑比武,为了寻找刺激将生死系于剑锋之上。
迄今为止他已经有七次险些死掉了,可他都没有死。
这次他会不会死呢?柳轻侯自己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一件事
——这绝对是平生以来最刺激的事。
想到这点,柳轻侯笑得更愉快了。
他低下头瞧了一眼脚下的剑。
这是一柄剑,可一名令任何人都生出惊讶的剑。
这柄剑的确是完全与众不同的,从剑锷剑柄到剑身,从长度到重量,每一点都打破了前人铸剑的所有规格。
四尺九寸七分长的剑,重三十三斤三两三钱,以白金为剑锷,黄金为剑匣;上面所镶的珠玉,价值在十五万两以上,华丽辉煌,无与伦比,剑未出匣,就已经足够慑人心魄。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柄剑奇重无匹,又有什么人可以施展开如此奇重无匹的剑呢?
柳轻侯已经提起了剑,眼中闪过了光。
他只说了一个字:“停”
因此马车停了下来。
风声呼啸,马车走得很快,可车夫还在瞬息间停下了这辆华贵气派得不像话得马车。
马车身后还有八条健壮的大汉,他们都骑着健马,挎着长刀。
马车停下一瞬间,他们也停了下来。
他们步伐一致下马,走到马车前,其中两人已经撑起了伞,两把大伞,直接将阳光遮掩下来了。
此地还不是无鹤山庄,可马车已经停下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柳轻侯要让马车停下,但马车还是停下,所有人都非常熟练做着应该做得事情,因此柳轻侯下马了。
陈风很快勒住马。
他也在赶往前往无鹤山庄,可他不能不勒住马,因为一群人已经阻拦住了前面的道路。
柳轻侯坐在一张巨大的太师椅上。
那柄齐重无匹也华贵绝伦的剑斜靠在太师椅上,他盯着已经勒马下马向他走来的青年剑客。
他盯着青年剑客瞧了半晌,等到青年剑客走到他距离十步的时候,柳轻侯才开口:“你是不是去无鹤山庄?”
陈风道:“不错,我要去无鹤山庄。”
柳轻侯又道:“你是不是要去见薛大先生。”
陈风自然是知道薛大先生的,薛大先生岂非就是薛冠人,当世十大剑客之一?
陈风摇头:“我不是去见薛大先生的。”
柳轻侯眼中闪过了一抹异色。
他的手原本已经握住了剑柄了,可现在又松了下来。
他相信陈风没有说谎,因此柳轻侯又开口问道:“你不去间薛大先生那去见谁?”
“一个樵夫。”
“樵夫?”柳轻侯笑了起来,那苍白冷漠的面上带上了一抹玩味:“无鹤山庄也有樵夫?”
陈风点头道:“无鹤山庄原本应当没有樵夫的,但事实上还有一名樵夫,这名樵夫或许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樵夫。”他盯着柳轻侯全身扫了一面,道:“或许他比起你还特殊。”
柳轻侯已经开始有些愤怒了。
他平生以来最不喜欢别人打量他,他最恨以一种极其淡漠平静眼神打量他的人,迄今为止那些以这种眼神瞧他的人下场都绝对悲惨,可他没有动手。
他盯着陈风瞧了半晌,忽然道:“他是不是叫武陵樵?”
陈风道:“是的,他似乎就叫武陵樵。”
樵夫之中最有名的莫过于一个人,这个人叫武陵樵,也被称为黄山隐侠。
同日同时。
无鹤山庄来了一位客人。
一位穿着黄衫的老者走进了无鹤山庄。
薛大先生已经很少主动去迎人。
特别是近二十年来,他主动迎人的次数不过五次,可这次薛大先生却特意跑到前院迎人。
他和武陵樵迎来了那位黄衫老者。
这是位书生装扮的黄衫老者。
薛大先生、武陵樵神情非常尊敬,特别是薛大先生眼中闪过了一抹诧异。
薛大先生望着黄衫老者轻叹道:“您竟然也来了。”
黄衫老者望着薛大先生微笑道:“你认为我不应该来?”
薛大先生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来,我记得这些年来你在江湖上走动的次数甚至比我都还要少得多,你似乎已经有十三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了吧。”
黄衫老者眼中闪过了一抹追忆之色,轻叹道:“准确来说十三年零九个月十三天了,那天也正是天下第一剑客成为薛家庄庄主的日子。”
薛冠人叹了口气道:“那也正是薛冠人退隐江湖的日子,似乎也是你退隐江湖的日子。”
黄衫老者淡淡道:“我从来不是江湖人,又谈什么退隐不退隐?不过这次我却不能不来。”
“你为什么来?”
黄衫老者道:“我来瞧一瞧你,而且还要送给你一份资料。”
薛冠人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道:“什么资料?”
黄衫老者道:“柳轻侯的资料。”
薛冠人重重叹了口气道:“斗智曲金发,知剑杜黄衫,你什么时候成了曲金发了?”
黄衫老者淡淡道:“因为杜黄衫并不逊色曲金发,也不逊色任何人。”
他的声音非常平静,可薛冠人、武陵樵都可以感觉得出那一股傲气,睥睨天下的傲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