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不想活了。
割鹿刀挥出,她就迎了上去,她想倒在割鹿刀之下。
一刀断喉。
这一刀绝对可以斩断咽喉。
可这一刀没有断喉。
一只手已经握住了割鹿刀。
血腥味在弥漫。
大厅中充斥着血腥味。
朱藻是最先出手的人,可他距离风四娘、小公子实在太远了,因此即便他的轻功身法绝佳,也没有法子挡下这一刀。
这一刀不是朱藻挡下的,也不是陈风、原随云、白玉京、燕南飞、王万武、寇仲、燕南飞之中任何一人挡下的。
一只白皙的手握住了割鹿刀。
鲜血染红了割鹿刀。
鲜血滴落在地上。
这是逍遥侯的手。
逍遥侯握住割鹿刀神情自若,面上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
风四娘也握住割鹿刀。
她握着割鹿刀的刀柄,盯着逍遥侯,也扫了一眼笑容更灿烂的小公子。
小公子竟然愿意倒在割鹿刀之下,这一点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并不想杀了小公子,可刚才险些杀了小公子。
准确来说,如果不是逍遥侯出手,小公子一定会死在她的割鹿刀之下。
小公子要送死,倘若一个人想要送死,那旁人又有什么法子可以阻止呢?
小公子笑了。
鲜血滴落在地面,小公子笑了起来。
她伸出了手。
一直同样白皙修长的手。
她的双手握住割鹿刀。
握住割鹿刀上的手,逍遥侯的手。
鲜血又在流,迅猛的流。
鲜血顺着割鹿刀上留下。
这并非是一个人的鲜血,而是小公子和逍遥侯的鲜血。
风四娘已经松开了刀。
她望着逍遥侯、望着小公子有些不可思议。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生如此变化,为何小公子要自杀,为何小公子会做出如此古怪的动作。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知道。
小公子当然也没有向任何人解释。
她不屑于向任何人解释。
她望着逍遥侯。
逍遥侯的手还握着刀,割鹿刀。
他的面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可他已经望着小公子,望着这张已经瞧了将近二十年的面孔。
娇艳如花的面孔。
小公子握着逍遥侯的手。
两人的手上都是鲜血,鲜血已经不停从割鹿刀上滴落在地上。
滴答滴答的声音响起。
天地间仿佛都只有这滴答滴答的声音。
天地间的一切人事物仿佛都已经消失了,世界上仿佛只有小公子、逍遥侯两个人。
小公子望着逍遥侯,逍遥侯也瞧着小公子。
小公子笑靥如花,如罂粟花,令人不禁沉醉沉迷的罂粟花。
她道:“今天不是九月十三?”
逍遥侯道:“今天不是九月十三,是九月十一。”
她道:“是的,今天是九月十一,因此今天不是你邀请来宾商议我的婚事的日子。”
逍遥侯道:“是的,今天还不是。”
她道:“因此我现在还不是别人的人,我现在还是师尊您的弟子。”
逍遥侯道:“是的,你现在还是我的弟子,你只是我的弟子。”
小公子笑了起来,她松开手,将逍遥侯的手从割鹿刀上拿开,握着割鹿刀,轻叹道:“很好,现在我还是师尊的弟子,一切都还来得及。”
逍遥侯面无表情问:“什么还来得及?”
小公子说:“自然是嫁人还来得及。”
所有人都不太明白,可逍遥侯已经有些明白。
小公子轻轻擦拭着割鹿刀上面的鲜血。
这是把宝刀。
一把即便杀了人也不会沾染血的宝刀。
她擦拭着割鹿刀,割鹿刀上面沾染的鲜血就立刻干净了,甚至刀上的血腥味也在鲜血擦干的一瞬间消失了。
可屋中有血腥味,浓浓的血腥味。
小公子又笑了。
她笑得说不出的奸诈玩味邪恶阴诡。
她慢慢将刀放入了刀鞘。
割鹿刀已经入鞘,可燕南飞就已经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他瞧见小公子面上笑容的时候,他就已经生出了一种不妙的感觉,那种笑容,那是一种令人从头凉到脚的笑容。
很难相信世上竟然会有那种可怕的笑容。
可燕南飞已经瞧见。
他已经生出了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
他甚至感觉一根铁索勒住了咽喉。
铁索不停拉紧,他的呼吸也愈加困难,最终在割鹿刀插入刀鞘的一瞬间,燕南飞已经倒下了。
倒下的不仅仅只有燕南飞一个人。
风四娘、原随云、陈风、白玉京、王万武、朱藻、寇仲都已经先后倒在了地上。
他们的心沉了下来。
一瞬间仿佛自天堂跌进了地狱。
而原本应当死掉的小公子仿佛在一瞬间从地狱抵达了天堂。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一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奇妙感觉。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盯着小公子。
他们不能不盯着小公子,因此此时此刻只有小公子还笔直站立在大厅中。
除开小公子以外,没有一个人还站着,即便是逍遥侯也瘫软倒在了座椅上。
逍遥侯望着小公子。
他望着自己这位弟子,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他只是平静的望着小公子。
小公子也望着逍遥侯。
她的视线收回来的第一瞬间就已经望向了逍遥侯。
她将逍遥侯扶好,笔直坐在座椅上。
而后慢慢低下头搂着逍遥侯的脖颈,轻声道:“师尊,很快就可以开始了。”
逍遥侯望着小公子:“什么要开始了?”
“自然是师尊最想见到的事。”小公子道:“我马上就要嫁人了,嫁给他们在座中的一个人,无论师尊请我嫁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都是愿意的,我一直都非常听师尊您的话的。”
陈风、原随云、风四娘、白玉京、王万武、燕南飞、寇仲听见这句话非但没有一丁点的兴奋或冷静,反而说不出的恐惧。
仿佛一把无形无影的剑刺入心脏。
那种凉意那种恐惧,几乎等同于死亡。
或许比死亡死亡更加恐惧。
小公子笑得非常愉快,非常甜蜜。
她轻轻拍了拍手,按照既定的规律拍了三次,而后甜甜笑道:“师尊们,你们可以出来了。”
声音落地,一红一绿的两道身影走进了大厅。
两人手中抱着一叠大红袍。
这不是普通的红袍,而是喜服。
看来小公子并没有说谎,她真已经准备嫁人了。
只不过这种嫁人的方式实在有些特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