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五,陈风见宋缺。
十二月二十八,凌晨、山神庙,陈风和宋缺交手。
这份约定已经订下来了,无论什么人也没有法子改变这个约定了,因此陈风如今还可能支配的时间不过三天,甚至三天的时间还不到。
这三天的时间陈风要干什么呢?
陈风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想四处走走,瞧一瞧看一看。
只要是人心中就有一些想改变但改变不了的事情,陈风是人,他也是不例外的。
一个人从出生的时候或许是完美得设定与格局,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们的心中自然也就千疮百孔,而世上的人则生活为长大,可这种长大是好还是坏呢?没有定论。
陈风的心中是有一些遗憾的,他遗憾为何不在中原一点红的手被砍断之前出现在中原一点红的身侧,他不希望钉鞋去死,他也不愿意杀薛大先生,可往事如烟,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无论再如何思忖,结果都不可能再改变,如今能瞧得不过是眼前,如今陈风已经瞧见了眼前。
他瞧见了几个并不算熟的熟人。
阴仪很沉静,她很平静的望着阴嫔:“陈风走了?”
这根本不算询问,而是一种以询问的语气的肯定语调。
阴嫔神色平淡恬静:“刚才传来的消息我已经瞧见了,而且陈风不但已经走了,而且还和宋缺订下了决斗,时间在三天后。”
“你认为陈风会出现?”
阴嫔望着阴仪,微微一笑:“他一定会出现。”
“为什么?”
阴仪淡淡一笑:“因为他是陈风。”
因为他是陈风?这算是什么回答,这根本不算回答,任何人听见都不会满意,可阴仪却满意了。
阴仪和阴素、阴嫔一起长大,她虽然不了解也不相信陈风,可对于阴嫔还是非常了解的,她知道阴嫔是从不愿意轻易相信一个人的,可阴嫔如此非常相信陈风。
这种相信甚至根本没有任何理由。
阴仪感觉欣慰,因为她知道一个人倘若没有无条件相信的人,那这个人根本不能算得上一个完整的人,可她的神情也有些复杂,因为她也知道当一个女人无条件相信一个男人甚至失去了最基本的戒备心的时候那意味着这个女人已经彻底爱上了这个男人。
这不是阴仪愿意瞧见的,倘若陈风死在宋缺的手中了呢?
阴仪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光,可她还没有干什么,阴嫔的手就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阴嫔睁大眼睛盯着阴仪:“你千万不要去找宋缺,而且即便你去找宋缺,陈风和宋缺的交手也是一样的,不管如何你都要活下来,倘若在你和陈风两个人中间选择一个,那个人也一定是你。”
阴嫔居然说得非常冷静,冷静得近乎于无情。
这种冷静的口吻阴仪也没有听过几次,可她也明白阴嫔是非常认真的,她难以想象在这种情形之下拒绝这个女人会有怎样的后果。
阴仪坐在青丝竹椅上重重叹了口气:“这本就是我的事情,你根本不用这样为我牺牲。”
“这当然是你的事情。”阴嫔淡淡道:“其实我也不太想管这种麻烦的事情,我这个人一向麻烦,只可惜你是我的姐姐,因此我只能管一管这种事情。”
“其实我不会管太多,到了将我命丢掉的时候我就不管了。”阴嫔望着目瞪口呆阴仪淡淡一笑:“我只是在说实话。”
阴仪不说话了,她已经偏过头,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掉下。
阴嫔也已经偏过头瞧着窗外的风景,她也不想掉泪。
她脑海中还浮现了昨天陈风送她出门的时候说得那句话:“不要流泪,眼泪都会被冻住的,那样就不好看了。”
阴嫔没有流泪,笑了起来。
——世上没有什么人的人生是十全十美的,没有什么事情是根本上无懈可击的。
世上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一柄双刃剑,只不过人在瞧着他们希望得到的那一面,而可以遗忘或忽略了不利的一面。
阴嫔必须要忘记一些事情,她要忘记陈风死了以后,她需要承担的伤痛,不管如何她绝对不愿意让自己的姐姐出事,即便阴仪双手已经沾染上了鲜血。
陈风也想忘记一些事情一些人,可当有些事情有些人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就没有给你以往的机会。
陈风已经瞧见了一顶轿子。
一顶非常清奇雅致的轿子。
朱藻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乘轿子,他的身边的四大高手如今只剩下烟雨花双霜一人而已,他们都是亦步亦趋跟在轿子左右。
轿子中当然有人。
陈风瞧见轿子的第一眼就知道轿子中有人,虽然轿子被一块厚厚的棉布遮挡着,但陈风仍旧可以感觉到。
当他瞧见轿子的时候,他的心忽然热了起来。
这种热起来仿佛就是一种奇妙的感应,一种男人对于美好事物的感应,而后轿子中传来了一声非常甜美又清冷的声音。
轿子中的确是有人的,而且和陈风的判断没有半点出入——女人。
或许也是绝世美女。
那道声音就足以令世上任何男人生出绮梦了。
“你是不是就是陈风?”
这句问话一点也不高明,一点也不优雅,一点也不温和,甚至带着一种长年累月上位者发号施令的架势。
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对陈风发号施令,陈风天生就是一个不喜欢听人命令的人,这个女人自然也是不可能令陈风说一些不愿意说的话的。
可这个女人的威严冷静高贵的声音中仿佛有一种非常奇妙的力量,无论任何人听到女人的这声音绝对不会存在一丁点的反感,而是带着一种如同奴仆面对主人天生的顺从。
在这种奇妙的力量之下,陈风也没有法子拒绝回答。
朱藻、花双霜也相信陈风是不能拒绝的。
即便是傲气堪称举世无双的天道人,一向性子孤僻的帝王谷主人萧王孙这两位绝世奇人也是不能拒绝轿中的女人的。
这个女人的身上仿佛天生就带着一种令人不能拒绝的魔力。
陈风瞥了一眼白茫茫的雪地,往回走了三步,扫了一扫雪,直接在一块巨石上坐了下来,这才开口:“是的,我是陈风,而且我也知道姑娘你是谁了。”
“你知道我?”
陈风微微一笑,瞥了一眼朱藻、花双霜,轻叹道:“天底下能够让烟雨花双霜、放荡不羁朱藻如此毕恭毕敬不敢逾越礼数的人,即便是夜帝也不能做到,只有您可以做到,您就是夜帝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