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不是来救人,可偏偏救了杜伏威。
他不出手,杜伏威一定已经死了。
陈风是可以肯定的,他看得出杜伏威不是来杀人的,而是来送死的——他不太明白杜伏威什么会送死。
杜伏威是江淮军的霸主,是扬州总管,这样一个人没有什么理由自寻死路。
杜伏威不但没有理由送死,而且也不应当出现在长安。
杜伏威的野心一向不大,从来没有想过成为天子,可为什么会出现在长安古城呢?
杜伏威出现在长安古城自然是因为和氏璧。
他寻找叶孤城的理由却是为了素未谋面的跋锋寒。
这个难题并不难以解决,陈风的脑海中已经想到了一个人——寇仲。
寇仲是杜伏威的义子,跋锋寒是寇仲的好兄弟。
陈风没有多想了。
他已经瞧见了独孤凤。
独孤凤和陈风第一次瞧见的时候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仍旧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裳,瞧上去就如同火焰,足以融化世上一切冰冷的火焰。
——叶孤城那寂寞、孤傲、冷酷的心似乎都已经被独孤凤融化了。
可陈风并未在独孤凤身上停顿,他的视线已经望向了叶孤城了,他是来见叶孤城的,因此他当然要望着叶孤城。
叶孤城瞧见了陈风,他盯着陈风打量,眼中的冷光愈来愈冷,愈来愈锐利,半晌,叶孤城冷冷道:“你是陈风。”
陈风:“我当然是陈风。”
叶孤城冷笑:“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陈风叹了口气:“我不想成这种模样,可世上的一些事本就不是人能控制的,江湖就如同一个漩涡,无论人有多么大的本事,也难以挣脱这个漩涡。”
叶孤城又沉默了,半晌,他开口:“或许不是你没有法子挣脱这个漩涡,而是你根本不想挣开这个漩涡。”
“或许。”陈风:“你呢?你是不是不想挣脱这个漩涡呢?否则青天白云,白璧无瑕的叶孤城又如何会染上红尘?”
“世上总有一些事需要去做。”叶孤城眼中闪过一道冷光:“譬如杀人,世上有求死的人,自然就不能不有杀人的人。”
这也是实话。
有人自寻死路,似乎自然就有人杀人了。
叶孤城已经望向了杜伏威。
他盯着杜伏威:“你还想不想求死?”
杜伏威面上已经勾起了笑意,他大步流星往前走了三步:“我想死,可你也要有本事杀我。”
叶孤城没有说话,杜伏威的言语没有说完就已经被陈风截口了,他已经转过身盯着杜伏威:“你若想死,我是可以成全你的,你无论想怎么死,我都是有法子的,可你不应当去求死。”
杜伏威冷笑:“你有本事杀我?”
陈风:“你可以试试。”
杜伏威闭嘴,他瞧见了一口剑。
普通寻常的八面汉剑。
杜伏威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人——陈风。
杜伏威盯着陈风:“你是不是陈风。”
陈风:“我是不是陈风和你没有关系,其实你死与不死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的事情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可现在你是绝对不可能死在叶孤城手中的。”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说的。”陈风望着杜伏威:“我有时候会说一些玩笑话,有时候说的就是命令,有些是谎话,有些是实话,你认为我这次说得是什么话?”
杜伏威猜测不出。
陈风淡淡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一点,倘若你死了,那寇仲是一定也会去死的,只要寇仲来找叶孤城或我,他就已经死了,我的剑下不会留情,或许叶孤城的剑下会留情。”
杜伏威的面色已经发白了,他望向叶孤城。
叶孤城没有看杜伏威,杜伏威的面色更冷,他的心更沉了,他已经彻底清醒了。
——他死了,寇仲一定会来找叶孤城。
叶孤城的剑下从不留情,寇仲来找叶孤城就只有一死。
——他希望可以利用自己的死帮主寇仲确立争霸天下的野心,可这是他已经半醉半醒的想法,如今他已经不明不明白一个残酷的事情
他死了,寇仲就一定会死。
如今的寇仲有什么本事掌控江淮军呢?如今的寇仲也没有法子控制自己。
杜伏威已经明白了,他的面色已经铁青,身上已经留下了冷汗。
陈风望着杜伏威,冷冷道:“你似乎已经想明白了。”
杜伏威不说话。
陈风:“你已经想明白了,很好,你欠我一条命,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欠了我东西就必须要还,任何人都不能例外,你也一样。”
独孤凤长长吐了口气。
她快步走到陈风面前,转着圈打量着陈风,半晌,独孤凤停在陈风的面前,灿烂笑道:“看来你还没有死。”
陈风望着独孤凤:“你认为我现在是死人?”
“就算是瞎子都应当知道你不是死人。”独孤凤指着天上已经只有最后一道余晖的夕阳:“可很难相信你竟然没有死,据我所知从天刀宋缺的刀下逃生的人没有几位。”
“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定的,即便是宋缺的刀也一样。”陈风望着独孤凤:“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独孤凤摇头:“不请。”
“为什么?”
独孤凤已经回到叶孤城的身边。
她望着陈风重重叹了口气:“我不清楚你是不是来找麻烦的,因此我是不能不问你到底是来干什么?”
独孤凤又已经往后走了几步,她的身影已经完全被叶孤城那冷酷、孤傲、寂寞的身影遮掩了。
此刻陈风已经瞧不见独孤凤了,世上极少有人可以在叶孤城的身边,光芒还不被掩盖的。
独孤凤已经非常出色了,只可惜还是比不上叶孤城。
陈风不能不明白一件事。
他不是在回答独孤凤的话,他是要回答叶孤城。
他想要走进这间富丽堂皇的府邸是要问叶孤城的,也只要问叶孤城。
叶孤城只是望着陈风。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话,什么事也谋做,只是静静瞧着陈风。
陈风已经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冷,这种冷正如同杜伏威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陈风望着叶孤城:“我不是来找麻烦得。”
“我知道。”叶孤城:“这个时候你不敢找麻烦。”
陈风:“我不是来找麻烦的,难道不可以去做客?”
叶孤城:“理由。”
他的言语如同他的剑,不留后路,绝对锋锐。
陈风说出了理由。
他给了一个叶孤城不能拒绝的理由。
——世上只有一种理由叶孤城是不能拒绝的,不,不应当说不能拒绝,而是不会拒绝。
叶孤城可以拒绝世上任何人任何事,可有一种理由叶孤城能拒绝但不会拒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