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坐着四个人:朱无视、段天涯、上官小仙、荆无命。
朱无视眯着眼睛靠在车壁上,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古人云,一别数日,当刮目相看。我已经足足有二十多年没有见过李渊了,这些年来他的耐心、冷静比起以往实在要强上许多了。”
上官小仙望着朱无视,迟疑了一下,问道:“先生似乎在感叹功亏一篑?”
朱无视点了点头:“今日之行的确算得上功亏一篑,我本欲希望李渊失去理智,彻底撕开那一层薄面,只有做到这一点我才可以将李渊李阀打入绝境,只可惜李渊并没有失去理智,他还非常冷静,并未酿成什么大错,我暂时也没有法子对付他。”
“李渊的确算得上是老奸巨猾,极有城府!此人的野心已是显露出来了,而且手上握有重兵,实在难以处理。”上官小仙叹了口气:“何况长安是李渊的地盘,或许李渊如今已经开始准备如何设计报复了。”
“设计报复呢?”朱无视冷冷一笑,他望着窗外街道上的行人,声音说不出的冷酷不屑:“他李渊若有这个胆量,二十多年前也不会成为宇文、独孤、李阀三大门阀之中最边缘的位置了,现在他还是不敢动手的。”
“难道他还在害怕先生设下的暗手?”
“小仙,这句话你却是说错了,他不是害怕我设下的暗手,他只是害怕李阀上下会因为他的任何不善的决断而遇上不测,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事情。”朱无视淡淡一笑:“如今的李渊已如惊弓之鸟,顿生四面楚歌之感,他又如何敢动手。”
上官小仙思忖了一下,也认为是这个样子的。
她可以想象得出如今李渊应当已经正在调查自身的势力,正在切断一切有关朱无视以及其他人在自身势力中安排下的后手,可此时绝非三两天可以办到的,而他们在长安古城停留的时间又不长,李渊又如何敢动手呢?
何况李渊也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动手,很快天下人都应当知道朱无视等人在唐国公府邸击杀了扬州总管杜伏威,如若李渊在这时候对付四大门阀或朱无视,那岂非已经昭示自己已反之心?
上官小仙暗暗叹了口气,望着闭目沉思的铁胆神侯朱无视的时候,也流露出不带任何眼神的佩服神色。
如今李渊亲手击杀了上门做客的扬州总管江淮军义军首领杜伏威,从小处将李阀已经不信于杜伏威;从大的方面讲李渊也已经亲手将自身和义军之间的关系彻底阻拦了。
她甚至是可以想象得出,在李渊做出这件事情以后,天下各处都应当流传着李渊如何击杀扬州总管杜伏威的事情。
而且上官小仙甚至相信这件事中甚至绝对不会牵连到寇仲,所谓击杀杜伏威,绝对是李渊亲手完成的。
如果李渊不杀杜伏威,那用意就已经再明显了。
朱无视便可以借助宇文阀、独孤阀、宋阀对付李阀,这如今的天下毕竟还是大隋的天下,普通贩夫走卒崛起的义军是可以背负义军这个名声的,但李阀一直以来都是大隋的左膀右臂,一旦背负叛徒反贼的名声,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不管李渊如何处理今日的事情,李渊都已经难逃这两种选择,而无论那种选择,都已是正中朱无视的下怀。
上官小仙不由不开始有些佩服这位少时的启蒙老师了。
她以前是从未想过这位少时的启蒙老师竟然如此厉害,手腕如此高明,她更是想不到这位启蒙老师竟然还有如此超凡的身份。
现在她总算有些明白,为何昔日一世枭雄的父亲上官金虹为何在面对这位少时启蒙老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敬重,如今总算明白了。
在朱无视瞧来,上官小仙并不能算得上他的弟子,面前也只能算得上学生。不过他还是非常欣赏这位少时就想法非凡的女学生的,迄今为止他还记得这位女学生脱口而出的一番话:先生,我若读三万卷书是不是可以成为状元?
朱无视摇头:“不一定。”
上官小仙偏头思忖:“我若每天修炼八个时辰武功,是不是可以成为天下第一?”
朱无视:“不一定。”
上官小仙叹口气:“既然如此读书何用,习武何用?”
朱无视好奇:“难道不能成为庄园,不能成为天下第一,你就不愿意习武练文?”
上官小仙:“不是,只是我要学的东西有用,而且父亲说我注定是天下最厉害的人,我也相信我是的。”
这样一个聪明的孩子,又上官金虹、林仙儿这样一对父母,即便不想成为人上之人,也是极其困难的了。
他收回了思绪,望着偏着头望着自己的上官小仙,眨了眨眼睛,低头瞧瞧道:“老师还有一个秘密告诉你。”
上官小仙:“什么秘密?”
朱无视慢慢道:“其实刚才李渊是有机会杀我的。”
上官小仙瞪大眼睛望着朱无视,有些难以置信。
朱无视慢慢坐直身:“只可惜他不敢,我知道他一定不敢。”
上官小仙瞪大眼睛,瞧着朱无视半晌,摇头苦笑道:“先生,你的行事可真是出人意表啊。”
“不是出人意表,而是我曾告诉过你的。”朱无视:“读书未必可以成为状元,但可以得到前人的智慧与失败教训,更可以洞彻人心!而习武未必可以成为天下第一,但足以绝境之中护佑自身不死。”
上官小仙闭上嘴,她已经真不知道该和眼前这位行事出人意表的启蒙老师说什么。
她有生以来有了第二个非常佩服的人。
她是不能不佩服铁胆神侯朱无视的。
朱无视叹了叹:“我可以看得穿其他人,甚至你,我都可以瞧得出一点半点的,只可惜和你关系密切的陈风,我偏偏一点也瞧不出,他究竟是什么人,究竟又想干什么呢?”
上官小仙嫣然一笑。
她望着朱无视得意道:“老师你当然是看不清楚他的,你看得清的只是人,而陈风不是人,你又如何能看得清楚呢?”
不是人?
朱无视自语,随即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个解释似乎是最满意最完美得解释。
现在不是人的人和原随云走在一起。
不错,他们是走在路上的,而没有坐上马车。
马车已经乘着商秀珣、阴嫔离开了。
陈风和原随云走在长街上,闲逛。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思忖,只是在想着一件事:如何推脱这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