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只可惜瞧不见夜色。
原随云、陈风是瞧不见夜色的,也听不见夜色,在这巨大的石屋中是瞧不见外面的景色的。
陈风还是可以瞧见原随云,他微笑望着原随云:“你是不是有些遗憾?”
“遗憾什么?”
“遗憾你为什么不晚点瞎?”
瞎子最不喜欢别人说他们是瞎子,可原随云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愉快的笑了起来:“我的确有些遗憾,可不是遗憾我晚点瞎。”
“那你遗憾什么?”
“遗憾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还没有被向雨田杀掉。”
陈风哈哈一笑,望着原随云,眼中闪过了一种非常奇异的光彩:“或许是向雨田和你一样太喜欢我了,因此不忍心杀我,不过不管如何我们明天都可以瞧见了。”
“第二世界?”原随云皱眉道:“你相信第二世界的存在?”
陈风叹了口气:“你认为向雨田是疯子?”
“或许他是疯子,或许他不是疯子,可我平生以来从未瞧见过他那样可怕的疯子。”
陈风双手倚着后背,躺在床上,他慢慢道:“不管他们是不是疯子,可有一点我们是不能承认的——他已经触碰到了我们想都没有想过的区域,如今只差证实了。”
原随云也是同意的,第二世界的存在只需要证实了。
一切需要的东西需要的条件也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这是非常关键的一步。
可这一步是奇迹还是失落呢?没有人知道。
昏沉的油灯,一口尊贵的棺材。
棺材中当然是躺着人的,花错就躺在棺材中。
他早已经是死去两年多时间的人了,可迄今为止他的全身上下保存的非常完好,特别是服下了和氏璧以后,花错身上的血液甚至都已经开始渐渐流动了,此时此刻花错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光。
傅红雪推开石门,来到花错的棺材前。
他的眼神锋锐如刀,深如黑暗,冷冷盯着花错的棺材。
傅红雪从不相信死而复生的事情,可花景因梦相信。
他是可以不理会花景因梦的,可又不能不理会花错。花错是因为他而死的,这是恩,傅红雪不能不报,因此他随着花景因梦来到了长安,又来到了这间神秘的石屋。
这段时间,他见过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可迄今为止他的观点还没有任何变化——世上根本没有死而复生,而花景因梦只不过空欢喜一场。
忽然,屋中吹过。
昏沉的灯盏左右晃动,仿佛预示着厉鬼要挣脱地府的枷锁,从深渊地狱走了出来。
棺材忽然响起了动静。
棺材盖也在灯盏闪过的一瞬间慢慢打开了。
傅红雪面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盯着棺材。
棺材盖打开了一半,他就看见一只手从棺材盖中伸了出来。
这并不是男人的手,男人的手绝对不可能如此洁白修长纤细,这绝对是个女人的手。
世上大部分男人瞧见这样一只手,都已经被这只手的主人迷得神魂颠倒了。
棺材中躺着的人是花错,怎么可能会出现一个女人的手呢?
很快又一只手,从棺材盖中伸了出来。
这只手和刚才的手一样,无可挑剔,修长洁白,只有一点不同,这只手握着一壶酒。
酒香四溢。
向雨田收藏的酒都是好酒,这壶酒当然也非常不错,是非常不错的花雕。
傅红雪望着那两只手,面上居然没有一丁点变化,而且眼神还更加锋锐了。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冷盯着两只手。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那棺材中不知道是人还是鬼的女性正在望棺材中倒酒,她似乎在喝酒。
半晌,一道柔柔的女性声音就已在傅红雪耳畔响起。
“你不害怕?”
“我为什么害怕?”
“你至少应当知道花错虽然死在萧泪血手中的,但却是因为你而死掉的。”
“我当然知道。”
“你不怕来找你?”
傅红雪冷笑:“他要来找我就来找,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棺材中的声音沉默了,半晌棺材中露出了一颗头颅。
一个非常美丽的脑袋。
这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花错的妻子,一心想要复活花错的花景因梦。
花景因梦的面色是苍白的,她看上去不但非常美丽,可身上偏偏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鬼气,如鬼魂,似幽灵,美得实在有些虚幻。
她以一种非常奇怪复杂的眼神盯着傅红雪。
她是非常恨傅红雪的,倘若不是傅红雪横空出世,花错也不会为了追踪傅红雪而去祁连山,花错不去祁连山也不会死。
倘若花错在祁连山不遇上傅红雪,也不会死。
她有许多理由恨傅红雪。
她也曾找高渐飞去杀傅红雪,可真正瞧见傅红雪以后,她发现自己竟然难以再恨这个人。
原本她恨不得这个人去死,可瞧见这个人的时候,她心中半点恨意都已经不在了。
她盯着傅红雪瞧了半晌,才慢慢叹了口气:“你实在不用怕了,即便花错真变成鬼魂来杀你了,你也是不会在意的,因为你早已经不怕死了,死对于你来说本不是值得害怕或痛苦的事情。”
傅红雪没有说话,可他的手已经攥紧了。
寂静的石室,花景因梦甚至可以听见傅红雪的手指甲刺穿肌肤的声音。
以前她是乐意瞧见傅红雪痛苦的,可如今瞧见傅红雪痛苦,花景因梦感觉自己也说不出的痛苦。
花景因梦重重叹了口气,收起了脑海中一切复杂的念头,望着傅红雪道:“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花错的?”
傅红雪面上没有任何变化,望着花景因梦:“我既是来找你的,也是来找花景因梦的。”
“为什么?”
傅红雪冷冷淡淡道:“死而复生这本就是极其荒诞的事情,迄今为止还没有那个死人真正死而复生过,我怀疑这本就是一个阴谋。”
他可以瞧得出花景因梦眼中已经闪过了一抹血光,不过傅红雪面上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冷冷望着花景因梦。
花景因梦深深吸了口气。
她不是个冲动的女人,可傅红雪的这一句话偏偏触动到了她最脆弱的那根弦。
因此花景因梦也忍不住激动起来了。
但她很快就克制自己的情绪,平静了下来。
她望着傅红雪,冷冷道:“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