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如流星,辽阔如天涯的一剑。
这已算得上当世无敌的剑法,可即便这样的剑法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它斩断不了过去,也斩不断未来,甚至连昔日的记忆都斩不断,它唯一可以斩断的不过是自己而已。
——它已经不知道要斩谁了,偌大天地,当一名剑客已经不知道如何出剑的时候?他能斩断的岂非只有自己?
只可惜他甚至连自己都斩不断。
毕竟他还不希望就这样离开这个人世。
一个不愿意死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想方设法活下来。
陈风已经下定决心活下来了。
距离世界降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了,可对于陈风来说,仿佛如昨日一样,可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彻底令他的心冷静了下来——不管这方天地如何变化,他已经下定决心去找那些人了。
——他非常在乎的人,譬如原随云、柳长街、中原一点红,譬如那些和他关系微妙而复杂的红颜知己。
只可惜他还没有机会瞧见他那些红颜知己。
他已经与世隔绝将近一个月了,可再次行走江湖的时候,他遇上的并非是那些红颜知己,而是一个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人。
老人。
老人已老。
老人已不知道有多老了,他看上去虽然应当有快六十了,可他的眼神,他的精气以及他身上的气质,看上去一点也不老,简直就如同狩猎猛虎,随时间就可以将人置之于死地。
这样的老人,当然不能算老人。
苍茫草原上,老人大步流星前行。
他的眼神坚定而有力,简直犹如一只手,似乎四周一切被他瞧在眼中的事物,全然都会被纳入他的心中,似乎四周一切在他眼中的事物,就已经全部属于他一样。
无论任何瞧见这样一眼的老人,都绝对不会怀疑,这是一位霸道狠辣的老人,陈风瞧见了这位老人,他瞧见老人的一瞬间,心中已经认为这位老人无论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做得出来的。
陈风或许不应当遇上这个老头。
他心中思忖了一下,只可惜他偏偏遇上了这个老人了。
陈风不太在意,他明白这个老人的不凡,他骑着健马行走在草原上,可已经不太在意这个老人。
草原旷野,陈风并不愿意和陌生人打交道,他已经准备绕开一条道路,只可惜老人不愿意。
老人已经瞧见了陈风,几百米外,老人那霸气阴冷的眸子就闪过了一道寒光、
他已经瞧见陈风腰间上斜插的一口剑。
不算是名剑,甚至连宝剑都算不上。
他的品味一向很高。
剑不是名剑,但人却是狠人。
老人纵横天下,世间可以与他为敌者不过区区数人而已,在他瞧来,他平生以来只有一个对头——诸葛身后诸葛正我。
世上任何人,都不足以被他瞧在眼中。
只可惜那是以前,而并非现在。
这已经并非原本的世界了,他已堪破了天机。
他当然不能不知道他原本哪一方世界已经融入了到了另外一方世界,这方世界有多少奇人异士,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没有人知道。
老人也不知道。
他对诸葛正我的仇恨已经随着诸葛正我的消失,而渐渐转移开了,可他对于这世上的仇恨,对于人生的愤满还是没有改变,这一路上他已经杀了不少人了。
不少突厥人了。
他甚至曾和那所谓的突厥武尊毕玄交手。
突厥高手不少,可真正被他瞧在眼中的,也不过武尊毕玄而已,如今他又已经发现了一位了。
一个看上去极年轻的人。
这个人当人就是陈风。
剑不是名剑,可人是危险的人。
即便相隔非常远,老人就已经感觉到了这个人的危险。
这个人的身上仿佛充斥了一种死亡的力量。
老人瞧见这个人的时候,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恐惧。
恐惧转瞬即逝。
可老人的想法已经变化。
他原本并不准备去见那个剑斜插在腰间的男人,可如今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去瞧那青年人一眼。
陈风不愿意见老人,他这段时间已经不愿意见世上任何一位陌生人了。可老人已经走来了。
陈风不愿意见旁人,可并不意味他会退避。
世上可以让他退避三舍的人,除开红颜知己以外,也就只有原随云、中原一点红、柳长街甚至卓东来这些至交好友而已。
这个身上有着一种猛兽般气质的老人并算不上。
草原,一望无际。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两个看上去渺小如小草的人相见了。
两个人,一匹马。
马上、马下,各自一人。
陈风深深瞧了魁梧如天神的老人一眼,道:“你找我有事?”
老人冷冷道:“我没有事就不能找你?”
陈风淡淡一笑:“你当然可以找我,你找任何人都是你的权力,只不过我是走是停,也是我的权力,现在我要走了,希望你走开。”
陈风拉了一下缰绳,健马快奔起来。
老人、陈风距离,不过四五丈。
可这四五丈的距离,也足以让健马狂奔起来。
健马从老人的身上狂奔冲去。
它四蹄猛然抬起,竟然要从魁梧高大的老人上空跃过。
老人不动声色,笔直如山,可在健马飞跃的时候,他轻轻伸出了右手。
不是掌,是一拳头。
砰的一声,空气都已发生了爆裂。
拳头狠狠击在马的脖子上。
这匹带着一往无前气势的健马竟然在半空中停顿了下来了。
天地间的一切也都在这一瞬间似已停顿。
可下一秒间,健马竟然向后飞退。
砰的一声,健马飞退了三四米,才坠地。
老人笔直如山岳,纹丝不动。
健马也僵硬如雕塑,陈风坐在健马上,全身上下一动不动,甚至眼神眼珠子也都没有半分变化。
可他的身体很快就已下坠。
一寸又一寸的下坠,身躯也慢慢下陷。
飞马牧场的健马,比寻常的健马训练精良,都要好得多。
这匹马就是飞马牧场的马,可如今这匹飞马牧场的马已经不死活马了,而是死马。
老人的这一记拳头,竟然将健马全身上下的骨骼都已击碎了。
陈风坐在马上,健马竟然就已经下陷,随即简直就如同一张画,贴在地上。
可这张画上带着鲜血,健马的鲜血。
陈风立在画上,望着画上的鲜血,也盯着老人。
老人有些诧异,他发现陈风的眼神仍旧冷淡而平静,声音也很冷静。
陈风说:“阁下是什么人?”
老人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之色,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遇上了一个有趣的人,开口答道:“元十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