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腰默然半晌,才慢慢开口。
声音清亮明媚,带着一种雍容的气质。
“你在看我舞?”
“是的。”陈风:“我曾瞧过蝶舞、尚秀芳两位大家的舞姿,而你的舞姿相对于她们来说,竟也一丁点都不逊色,足以和她们相提并论。”
朱小腰诧异。
“只是足以和她们相提并论?”
陈风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忍不住加速跳了起来,这个女人的确有一种令人失魂落魄,甚至勾魂夺魄的奇妙魅力。
一阵春风拂面。
朱小腰感觉陈风的笑容简直就如春风拂过。
沉静的声音也已响起。
“我一向不说假话!无论姑娘还是蝶舞亦或者尚秀芳大家,你们的舞姿都各有千秋,足以一舞动天下,一舞颠覆天下。”陈风:“你们的舞姿特点不同,如仙如妖如魔。”
“我是哪一种?”
“颠倒众生,但又游离于众生之外的魔。”陈风:“你的舞可以激起人内心最美好或最恐惧或最想的事,足以让他们永远沉迷于其中,这时候的观者简直如同婴孩一般,即便是个寻常不过的小孩子就可以要了他们的命。”
一语中的。
温柔、王小石已留下了冷汗。
特别是王小石面色已苍白得如纸了。
他想象得出刚才若真有人要斩断他的脑袋,刚才他已必死无疑了。
朱小腰微微一笑,已长身而立,高贵典雅如女神下凡。
“只可惜你偏偏是其中不受影响,专心致志瞧我舞姿的人?”
“因为我心中并没有胡乱的心思。”陈风:“而且我也的确想瞧一瞧姑娘的舞和蝶舞、尚秀芳两位名动天下舞者的舞姿有什么区别。”
陈风:“因此我瞧见的不是我自己,而是你。”
非常简单的事情。
世间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悲欢离合,都会在瞧见舞姿的一瞬间起到了一种非凡的力量。
他们瞧见的已不是舞,而是自己的遭遇经历以及梦想梦幻,亦或者说他们瞧见的本就是自己的心魔。
心魔幻化天下一切,几乎无所不能。
朱小腰的舞只不过是让心魔出现。
亦或者说朱小腰的舞,控制着心魔的出现。
心魔一旦出现,人就陷入心魔之中。
而在这段时间,杀掉一个失神落魄的人,简直再轻而易举不过,甚至不需要一丁点武功就可以办得到。
人是最坚强的,但也最薄雾的。
这不是朱小腰舞的精髓,偏偏是朱小腰创造的这种舞与武结合而成的精髓——召唤心魔,冷观众生百态。
这种本事普天之下也只有朱小腰可以做得到。
陈风已明白为什么即便关七都对这位年轻美丽的女子赞不绝口了,可以创造出这种奇妙武学的人,绝对是天才,不可思议的天才。
除开这种武以外,朱小腰的其他武学造诣,又已至何种境地了呢?陈风不知道,也不再去想了。
他已发现一双明媚的眼睛非常惊诧的望着自己。
惊诧诧异。
这当然是慵懒美丽的眼睛。
这个人当然是极美丽极明媚的女人。
这人当然就是朱小腰。
陈风实在不太愿意招惹女人了,他已越来越招惹不起女人了。
视线已转到一脸笑意的关七身上。
关七已不知道饮下了多少杯酒。
“我是不是可以问一些其他的问题?”
他一点也不客气。
关七笑着又饮下了一杯酒。
这是绍兴大曲中一种非常烈的酒,可酒入咽喉,关七已没有任何反应了。
或许他已经历了太多风雨了,以至于他的身体灵魂都已是铜墙铁壁,钢筋铁骨,万物难侵。
“我说过你有资格提任何问题,无论你问什么都可以,因为现在你的确已拥有这个资格了。”
“很好。”陈风:“我知道你一向不太喜欢出手,最近你消失的这些年更极少出手过,可这次偏偏为我杀了一脸二十几个人,一定有其中的原因。”
“当然有原因。”陈风:“原因还是因为你。”
“当然是因为我。”陈风:“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们都没有任何交集,今天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可你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以前就帮我做了这些事,我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理由了。”
关七闪过了诧异的光。
“什么理由?”
“当然是你希望我可以欠你一个人情。”陈风:“天下当然没有任何人可以欠关七的人情,无论欠你的人情多久,那都是必须要还的,虽然这个人情我本不愿意欠,可毕竟还是欠了。”
“是的,你已经欠下了。”关七盯着陈风:“其实你可以不用问我,因为你自己似乎已经推理得出了答案。”
“是的。”陈风:“可毕竟那只是我自己得出的答案,没有经过证实的答案,而这些答案唯一可以证实的人,似乎就只有你了。”
“似乎是的。”
关七眯着眼,闪过了一抹雷霆般的光。
他望着斜射下来的太阳光线,悠然道:“你是不是已经明白我为什么要和你交手了?”
“我当然明白。”陈风:“你和我交手,当然不是为了杀了我!你若要杀我,必然可以施展出比这更可怕更精妙的算计,而不是决斗!你和我交手,只不过是因为你想瞧一瞧的本事。”
“武功、谋略、智慧以及性情上面的本事。”
关七拍手。
“你说得不错。”关七:“你似乎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一些。”
陈风淡淡一笑:“我应当感觉高兴的,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一定有事希望我可以帮你的忙,可我实在不太清楚关七究竟有什么事还需要有人帮忙。”
笑意已不见了。
岿然不动,如山岳。
关七望着远方天空,半晌,那冷静狂傲的声音响起。
“京师似乎已经开始了。”
京师?
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
两个帮派的名字冒出脑海。
随即是两个人。
苏梦枕、雷纯。
陈风重重叹了口气,道:“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你明白了?”
“是的,我应当明白。”陈风:“是不是她?”
凶狠而诧异的光盯着陈风。
半晌,关七大笑。
“是的,就是她,我希望你可以还我这个人情。”
——她。
当然不是别人,是雷纯。
雷纯当然也不是关七什么人。
她只不过是关七和温小白的女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