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
没有美酒、没有佳肴。
有美人。
胡金袖是美人,绝代佳人。
可山城中的绝代佳人不是胡金袖,而是令一个女人。
一个陈风已有半年多没有见面的女人——风四娘。
风四娘过得还是一日既往的潇洒。
江湖上下、朝堂上下都已为第二世界、第三世界的猛然降临,绷紧神经的时候,她偏偏还能我行我素,坐着一些平日做的事情。
三个月前,胡金袖是见过风四娘的。
当时风四娘要去第三世界瞧一瞧。
风四娘一向言出必行,显而易见风四娘去第三世界瞧了瞧,至于风四娘在第三世界瞧了什么,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了。
约见的地点在陈家酒店。
布满一层又一层的灰尘的牌匾。
上面写道——陈家酒店、陈年老酒。
或许酒是老酒,可一点也不好喝。
至少陈风、胡金袖喝不下去。
他们一向喜欢享受,喝惯了美酒,吃惯了佳肴,这些酒菜实在难以入喉。
只不过他们没有离开。
陈家酒店,并不算是一间好酒店,也绝对算不上山城中最好的酒店,不过他们偏偏不能走。
因为他们必须在这间酒店等人。
——风四娘。
风四娘和他们约见的地点就是这间酒店。
即便他们不愿意喝酒吃菜,也必须等着。
今日未时,是约见的时间。
不过风四娘即便迟了三四个时辰也是不太奇怪的,毕竟风四娘我行我素惯了了。
而且陈风、胡金袖、风四娘三人间存在一种极其亲密复杂的关系,这种关系即便他们自己也难以解释的清楚。
太阳高悬,日已西斜,夕阳西下。
残阳都已如血。
最后一道光线洒落在大地,随即消失。
陈家酒店已经点上了烛火。
两盏煤油灯,八根蜡烛。
原本不大的陈家老店,灯火通明。
店老板老陈头一向都是个节俭,甚至颇为吝啬的人。
平日这种时候,最多点上四根蜡烛就已算得上大方了,可今天的老陈头,偏偏不是一般的大方。
而且竟然也笑得非常愉快,两口大黄牙也都露出了出来。
这些银子,当然不是老陈头自己掏腰包,当然是陈风付的。
已是午夜。
胡金袖躺在陈风的肩膀上,已经睡了一觉,醒来了。
胡金袖瞧了一眼陈风,又扫了一眼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陈家老店,又望了一眼那高高的柜台,视线最终落在大门打开的长街对面,已经合上门的珠宝首饰店铺。
半晌。
她收回视线,望向陈风。
“风四娘似乎忘记我们之间约见的地方了?”
“你认为她是那种忘记这种事情的人吗?”
陈风微微一笑。
可杀意已浓烈如黑夜。
一种可以压抑的杀机。
胡金袖感觉得出,她已生出了凉意,当然还有——醋意。
可醋意被压了下来。
胡金袖挑起笔直如剑锋的剑眉:“她喜欢和我们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可也绝对不会开这种玩笑,显而易见风四娘已经遇上了一些摆脱不了的大麻烦了。”
“或许不是。”
“不是?”
“应当不是。”陈风:“她不是遇上了一个摆脱不了的大麻烦,而是遇上了一个摆脱不了的人。”
“摆脱不了的人?”胡金袖已笑了起来:“世上有风四娘摆脱不了的人?”
她不能不笑。
风四娘在江湖上的名气,几乎比任何女人都大。
世上绝对没有任何男人甚至女人敢招惹风四娘。
似乎风四娘无论遇上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到,无论遇上什么人遇上她都只能退避三舍。
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种极其神奇的力量。
——迄今为止风四娘都是天底下无论什么人,都不愿意得罪的人。
笑声很快止住。
陈风的声音说不的冷冽冷淡。
“我原本也不相信,可现在已不能不相信了。”
“为什么?”
“因为似乎有客人来了。”
陈风已在倒酒,陈年老酒。
并非好酒,但可以入咽喉。
三息之后。
胡金袖听见了声音。
夜色已深,四周没有灯火,只有如洪荒巨兽的黑夜中。
蜡烛、煤油灯盏的光亮实在太微弱了,来人也实在太远了,视线实在瞧不见。
可脚步声已渐近。
来人步履非常轻盈,冷静。
陈风甚至可以听见这人迈步的弧度以及频率都如指针行走一样精准,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这人一定经历了极其严苛的训练。
这种严苛的训练,让这人的生活极度规矩,而且已经形成了一种不可能改变的生活习惯。
这种人极其自律。
而一般自律的人,都是极其可怕的人。
这人当然也极其可怕,甚至应当说可怕到了极点。
陈风还没有瞧见这人,可心中已做出了基本上的推断。
“这是一个女人。”
胡金袖只做出了一个推断。
女人对女人的了解,当然要比男人深刻。
胡金袖也只听见这人的脚步,就已感觉这人应当是女人。
微弱的光,终于慢慢照亮了这人。
一双脚率先出现在光亮中。
淡蓝色的靴子,一双看上去非常小巧精致的双脚。
随即便是如鲜血一样暗红色的紧身劲装。
一张冷艳逼人的华美面孔,以及如寒星般的锋锐双眸,带着一种呆呆的忧郁之色。
如火焰般的鲜红长发,风中狂乱舞动,犹如引诱人坠入地狱的深渊魔女,展现着无穷无尽的妩媚手段。
赦天琴箕。
血红的头发出现一瞬,胡金袖下意识要道出这个名字。
可眼前这拥有血红长发的女子,并非是赦天琴箕,或许要比赦天琴箕还要可怕。
女子的眼神如万年不化的冰川,眼神深处流露出一种如猛兽一般的危险之色。
她甚至感觉咽喉已被一只无形爪子捏住,生死悬于一线。
忽然,年轻冷艳的女子露出了一抹笑意。
三千世界仿佛都已温暖如春水。
可一开口,却犹如天地瞬间结上了寒冰。
陈风的心也已覆盖上了一层冰雪。
不是因为女人的声音,而是那句话。
“你就是风四娘口中的陈风?”
寻常不过的话,可似乎也间接证明了一个事实。
一个最不愿意瞧见,可已经不能不瞧见的事实——风四娘已在这个神秘女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