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雪很傲气,也美丽大方。
也很才华出众。
无论那个男人瞧见红尘雪,也难以寻觅出什么缺点。
但红尘雪绝不是那种因为自己才华样貌而自傲自负的人。
她的傲气永远在心中,而从来不在表面上体现出来。
她非常善解人意。
寻常人只要说出一二,他就可以知晓十之七八。
像她这样一个女人,简直可以算得上世上少有了。
对于任平生的回应,红尘雪是没有半点迟疑的。
她根本不愿意迟疑,而且一点也不迟疑。
这些年叔父任平生的行为举止他是瞧在眼中的。
这些年她虽然没有询问,可也是知道父亲映朝阳的失踪一定和这位待她如子女的叔父有一些关系,他也看得出任平生是非常内疚的,甚至于一改性情,踏遍千山万水,做出了一些原本不应当做的事情。
而其中的原因岂非正是因为自己的父亲?
红尘雪没有询问当年的事情。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即便要询问也不是她询问。
她希望自己的父亲询问。
红尘雪只问了一句。
“叔父来到这一界是为了寻找我的父亲?”
任平生:“是的。”
红尘雪:“为何我父亲在这一界?”
“因为我怀疑你父亲与大宋等四大名捕以及陈风一样,失去了前世的记忆,来到了这一方世界。”
他沉吟了一下,继续道:“根据苦境天书宝典记载,世上存在一界,乃诸天万界的核心,上面也曾记载了久远之前发生的事情,其中就有一件秘闻:苦境之人若身陨亡故,极有可能就已回到诸天万界初始之地,也就是第一界。”
红尘雪面色有些苍白,可声音还很冷静。
“叔父的意思是我的父亲极有可能已经死了?”
“并不算死,而是应当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来到了这一界。”任平生:“倘若我们可以寻到你的父亲,便可唤醒你父亲前世的记忆,昔年的事情是我的过错,如今我必须弥补。”
他的语气很平淡,可声音之中,已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懊恼悔恨之意。
显而易见,这段记忆已是任平生心中永远没有法子忘怀的痛楚。
红尘雪明白。
原本也即将脱口而出的言辞,现在也已实在很难开口了。
红尘雪沉默了半晌,道:“叔父既然说我父亲已经来到这一界,为何不让我们一起去找到我的父亲,再回到我们哪一界呢?”
任平生淡淡一笑。
“你和我不同,你本不应当来这一界的。”任平生:“我基本上已无牵无挂,而苦境之中你还有许多事情要解决,也有许多人在等你,你不能在这一界呆上太长的世界。”
他的语气依旧很冷静,可言语之中已带上了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
红尘雪还想开口,可已不知用什么言语来开口了。
一切的言语都已止住。
任平生已望向了陈风,随即又望向了原随云。
陈风没有抬起头,一句话也没有开口,任平生只有忘记原随云。
原随云现在是可以完全决定陈风的意见的。
如今的一切都已回到原随云这里。
原随云也是非常清楚自己口中的决定,代表事情即将走向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
他也没有急于做出决断。
他不是轻而易举会被感动的人,如今即便已经被任平生的执着感动了,可也没有帮助的想法。
他不愿意拿自己朋友的性命去成全自己的大意。
他本就不是那种大仁大义的人。
他没有立刻开口,视线也已从任平生的身上移向陈风。
“七月十五中元节,青云峰,你是不是一定要见燕十三一面?”
陈风微微一笑:“我不但要见他一面,而且也想瞧一瞧他那已经真正完善真正无懈可击的夺命十五剑,这是他可以掌控在手中的夺命十五剑。”
夺命十五剑。
一种本不应当存在这个世上的可怕剑法。
一种天下剑客都非常好奇的玄妙剑法。
陈风曾和原随云讲过昔年那一战。
当年那一战燕十三虽然已经领悟出了夺命十五剑,而且夺命十五剑的招式也的确惊世骇俗,甚至可以在一刹那间使得时间停顿,这种剑法几乎无敌。
可那一战燕十三是没有完全掌控夺命十五剑的。
当年那一战实在太匆忙了。
陈风相信倘若给燕十三时间,夺命十五剑燕十三一定是可以完全掌控的,那一剑虽然依旧是毁灭之剑,可毁灭之剑偏偏操纵在燕十三的手中。
这一次陈风也未尝不是想瞧一瞧那夺命十五剑呢?
也瞧一瞧燕十三这位老朋友以及对手。
原随云很理智冷静。
一字一句分析:“不管如何,如今你已是焦点,也是所有计划的核心,似乎如今第三世界的一切计划都是依照你而来的,你难道也去?”
“如果我不去呢?”陈风忽然微笑望着原随云。
原随云沉默了。
半晌。
他重重叹了口气:“倘若你不去,那你也就不是陈风了。”
陈风笑着站起身,端起一杯酒喝下。
“是的,倘若我不去,我就不是陈风了。”陈风:“倘若你不和我冒险,那你也就不是原随云了。”
原随云笑了起来,乌云遇上太阳,一切的肃杀沉重抑郁一瞬间消失了。
他也站起身,端起一杯酒。
他是瞎子,可此时此刻眼睛似乎已经瞧着陈风。
以一种非常无奈的语气叹道:“我早就说过,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我至少要折寿十年。”
陈风也笑:“你也说过,倘若人生之中没有我这样一位朋友,那即便活个百岁又如何呢?”
“是的。”原随云叹道:“因此我就不能不卷进一个又一个的漩涡。”
他一口将酒饮下。
红尘雪、任平生对视一眼。
他们悄然起身,不约而同离开了。
院门口。
红尘雪、任平生躬身,随即离开。
他们已经明白原随云、陈风已经答应了。
他们非常感激,也非常动容。
感觉原随云、陈风的承诺,动容陈风、原随云的情谊。
即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这种朋友实在太少太少了。
任平生脚步沉重,心中思忖。
——昔年若我对大哥多一分信任,又何至于如此呢?
原随云、陈风没有去瞧红尘雪、任平生。
他们慢悠悠喝酒。
原随云一连喝下了三杯酒,而且一杯比一杯快,一杯比一杯粗鲁。
三杯下肚,他就已不再喝了。
以一种非常冷淡的声音道:“你知不知道一直以来我都不太服你。”
“哦?”
“昔年通州城那一战,你为了中原一点红的断臂之仇,独自一人面对木道人、楚留香。姬冰雁、金九龄等一众顶尖高手,出尽了风头,绿林上的英豪都说你讲义气,豪气干云。”原随云冷笑道:“可我不服气。”
陈风也笑:“你为什么不服气。”
“因为我只不过是没有那个机会而已,倘若你是中原一点红,我也可以做到那样,甚至比你做得还要好得多。”原随云身上忽然流露出了一种锋锐:“如今你可以瞧好了,我原随云是绝对不逊色你的。”
陈风还在笑。
可笑着笑泪都快留下来了。
他还没有流泪。
一口酒下肚,已掩饰了泪水。
——虽千万人吾往矣!
昔年他陈风可以为中原一点红做到,中原一点红可以为陈风做到。
如今原随云也可以做到。
以一己之力而抗天下?
这已不是气魄。
而是情义。
朋友兄弟知己间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