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麓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好。”
说完,他便借口公司有事转身离开了。
可刚走到病房门口,付麓却又突然折回身来,问许攸攸,“你只是在可怜他,对吗?”
“啊?什么?”
许攸攸本来人都准备坐到付虞城病床边,好好看看他和游戏世界有什么不同了,突然被折回来付麓吓了一跳。
付麓却没在多说什么,眯起眼睛扫了病床上的付虞城两眼,转身离开了。
人走了,许攸攸便也懒得再纠结他方才到底是在问什么了。
她扯了一节凳子来坐,在付虞城的病床旁边,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人。
面上倒是和之前一样的清隽,只是唇上少了几分血色,看起来像个死人一样。
“爷爷,付虞城他一直这样吗?一点动静都没有,也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
许攸攸戳了戳付虞城的鼻尖,即使知道对方不会有任何的反应,但真见了,却还是觉得失落。
“医生说他有心结,求生意识并不强,心结解开了,人自然也就醒了。”
付爷爷叹了一口气,“没想过他会这样,这孩子吃过的苦太多了,我也能理解。终究还是我没把虞城保护好。”
许攸攸看着病床上的付虞城,心里有些难过。
之前听人说过植物人的意识,是被困到了另一个空间里。
那付虞城,你的意识,在哪里?
是那个乙女类的攻略游戏里,还是在你自己营造的新世界里,又或是……被困在了一个狭小的、密闭的、棺材一样的困境里,发不出声来,也没有人应你。
许攸攸拉起他放在被褥外,被风吹得冰凉的手,心下祈祷着。
我能经历这么多和你有关的事情,必然不是意外。付虞城,如果你听得见,或者是能感受到,那今晚,能不能把我拉入你的梦里。
窗外天色渐晚。
今夜比起之前来,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但因为心存着幻想,所以连入梦这种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成了一种格外值得的等待的期盼。
付爷爷过来劝了许攸攸好几次,让她回付家现在的宅子里去,最后反倒是他让许攸攸给劝回去了。
病房里一时间安静极了。只余下她一人的呼吸声。
许攸攸稳了稳心神,调整好状态,将头搁在了病床边,祈祷自己尽快入睡。
“把他丢在边境又不是我们的本意,就这么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您至于拿着说这么久吗?”
刚睁眼,就是一道尖锐的女声。
许攸攸寻声看去,只见自己身处客厅,旁边一个容貌娇好的妇人正在和一个老人争吵。
周围还零零散散坐着和站着一些人,她眯起眼仔细辨认了一下,确认了自己所在的这里应该是付家。
那边的争执还在继续。
“虞城也是你们的孩子,小青,我希望你能拎得清,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你们的心就这么偏呢?”
“我们对他还不够好吗?!付麓也是您的孙子,您怎么不看看付麓?
就是因为我们对付虞城太好了,才让小麓落得如今这幅病殃殃的模样。”
责骂女人的老人是付爷爷,那么这个女人应该就是付虞城的母亲了。
这个付虞城名义上的亲生母亲,许攸攸在游戏里见了许多次,如今却是头一遭看清她的真实的长相。
和许攸攸想象中大差不差,一张和付虞城与付麓极为相似的脸,只是眼角上挑,莫名让人觉得有几分刻薄。
“那是你们的错,做什么孽怪在虞城头上?!你们……”
那边还在争吵,这边却有人无声地将两只手放在许攸攸的耳侧,棒她捂住了她的耳朵。
许攸攸一惊,想抬眼去看来人是谁,却被少年莹白的手指压住了头。
“别动。”
他轻声说,语气像是呵斥,但是仔细听,又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不让自己看,但许攸攸却是立刻想到了他的身份。
“付虞城?”
身后的少年愣了一下,没应声。
许攸攸觉得奇怪,骤然抬起双手来,只见一双幼小的手掌出现在眼前。
像是为了印证许攸攸的想法,付爷爷停下了和付母那边的纠缠,恰到好处地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你看看你,做什么要说那么难听的话,这两个孩子还在这里呢。”
想了想好像还是没有强调出事情的严重性,付爷爷又沉着声和付母警告,“他们还小,你以后少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伤人的话!”
许攸攸陡然意识到,这会估计还是她的少年时代,那这会,付虞城也就还用着付麓的名字。
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叫人可怜。
就算是在自己的梦里,也是没有自己的名字吗?
做个梦,这是又把自己之前造的罪又重新感受了一遍?
“那也不是我挑起的话头啊,明明是您老人家……”
付母张了张口又要为自己辩解,好在两人吵起来之前,被付父怒吼了一声,“够了!小青,不要和爸爸顶嘴!”
付爷爷闻言冷哼了一声,并不领付父的情,“行了,当初要不是你在里面或稀泥,也不会落得如今这种状况。”
“今天我找你们的目的很清楚,就是借着你们来的这次机会,把这孩子也接去国外。这个年纪的孩子,有哪个的父母像你们一样?”
老爷子的话音一落,付虞城捂在许攸攸耳朵上的手就微微颤了颤。
“所以,爷爷也不想要我了,对吗?”
在大人们剑拔弩张的氛围里,他清冷的声线一出,显得格外突兀。
“什么?”
付爷爷被他的话问的一愣。
“若是都不想留我,直接说便是,何必像现在这样,拐弯抹角吵得不可开交?”
他放在许攸攸耳侧的手放了下来,质问的话,也就一字不落地落入了她耳中。
许攸攸想扭头去看付虞城的情况,却不想他已经先她一步,拉起了许攸攸的手。
“我离开这里就是,如你们所愿。从今往后,我和付家,再无任何瓜葛。”
他朝着屋里方才吵得不可开交的大人们扔下这么一句话,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