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他如果再这样下去,等出去以后,心理状况可能会很糟糕。
道理谁都懂,可就是很难做到。
许攸攸难受地摇摇头,“可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他是我的爸爸。”
“许攸攸,醒醒,”付虞城理解她的心情,但也更害怕许攸攸的精神状况出问题,“这是游戏世界,你的父母亲人朋友,甚至是你和我,都只是一串数据,我们要从这里出去。”
两人对视着,谁也不想先示弱,最后还是闺蜜先出来打破了僵局。
“怎么吵成这样?叔叔还在里面待着呢。”
她笑着走过来,也不知道刚才的话听到了多少。
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收,低着头,顾忌着闺蜜,便不再讨论刚才的话题。
许攸攸紧扣着手指,想起刚刚的争论,心中不免有些懊悔,方才情绪没有收住,不知道对着付虞城产生愤怒,会不会影响到许父。
这样一想,心中不免又慌张了起来。
闺蜜从方才回来就没有再说话了,一时间走廊上竟是一片死寂,偶尔听得到风的“呼呼”声。
良久,紧闭的急救室门再次打开,医生走出来,摘下脸上的口罩,面色凝重的走了过来。
“抱歉,我们尽力了……节哀。”
许攸攸被这个消息砸的一愣,久久说不出话来。
“病人现在有片刻的清醒,想见见家属……你去陪他说说话吧。”
医生声音也十分悲痛,面露愧色。
“病人要求关上灯,里面有些黑,家属进去的时候还是带着手机吧。”
许攸攸重重地点点头,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感受,在付虞城和闺蜜的目送中走向了急诊室。
急诊室里真的很黑。
放眼望去,漆黑的室内有如这漫漫长夜,一眼望去见不到边。
许攸攸。用手机照着脚下的路,眼睛看得分明,却感觉眼前这路再也亮不起来了。
约摸着过了半分钟,许攸攸终于走到许父的病床边,上前拉住他削瘦枯槁的手,轻轻叫了一声,“爸爸。”
“攸攸,”许父看着她来,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你的事情我都听那小伙子说了,放手去做,别害怕,我不怪你。”
许攸攸摇摇头。
许父又和她叮嘱了一些事情,说到后面,似乎是气息不够了,突然停了下来。
“攸攸,灯。”
许父指着头顶上的灯,颤巍巍的手刚举到一半就垂了下来。
许攸攸强忍着泪意,语气哽咽,“是,爸爸。我听着的,您说。”
“灯亮了,攸攸。”
灯?
许攸攸。疑惑的抬头,看着头顶上的灯,果然方才漆黑一片的雾里已经被照的通亮。
她正惊讶于这个现象,回头却见许父说完这句话,眼睛终于安心的闭了下来。
心跳仪上滴滴滴的警报声提醒着他,许父的心跳已经停止。
许攸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伏在已经逝去的许父身上痛哭了起来。
“爸爸,对不起。”
“对不起,爸爸。”
“是我对不起你爸爸,是我害了你。如果有下次,请千万别再遇见我这样的人。”
许攸攸在里面平复了好久的情绪,终于冷静下来。
从病房里出来后,她回头看了一眼亮堂堂的急救室,耳边突然响起之前医生说的话。
——“病人要求关上灯,有点黑,你进去的时候带上手机。”
而后又是许父的声音,指着电灯,“攸攸,灯亮了。”
许父是不是……想告诉她什么?
灯亮了,灯亮了。
许攸攸思考了片刻,心中实在是毫无头绪。
出去的时候,闺蜜已经走了。
许攸攸被迎面上来的付虞城扶住双手,身子微微歪了一下。
“叔叔……爸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他告诉我,灯亮了。”许攸攸低垂着头,打不起精神来,神色恹恹地回答他的问题。
刚说完,她又很快抬起头来看着他,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付虞城。”
“嗯?”
“……找出真正出去的途径之前,我们暂时先不要有什么接触吧。”
付虞城闻言,手上安抚的动作一顿,睫毛的阴影被灯光投在在眼睑下方,有些颓然,“非要这样吗?”
许攸攸看他情绪不高,心情也不好受,但还是没有改变主意,“我们只是暂时分开,因为我只是觉得我自己……可能没办法在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情绪波动。”
付虞城不动声色的盯着他,表情凝重,“攸攸,你告诉我,你还愿不愿意离开游戏?”
许攸攸下意识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个答案并没有令他满意,他又扶着她的肩膀,眼睛直视对方,语气近似于在逼问。
“这算什么意思?我要你肯定的答案。”
许攸攸抿了抿唇,解释,“我想离开这里,但我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因为我变成爸爸这个情况,你懂吗。”
付虞城不是她。
她也不想因为这些情绪耽误离开的进度,但是他被扔在这个游戏里过了这么多年,对这里的一切几乎都已经习惯了。
就算是件物品,都该生出感情来了,更何况是人。
她的情绪激动,她的不安,他都看在眼里,此刻软下语气来安慰她。
“攸攸,你听我说,你现在的情况下去,可能出去以后,也无法从里面走出来。”
“我不是要你非要和我见面,或者是非要他们受伤,你现在太过于草木皆兵了。”
付虞城尽量斟酌着语气,让许攸攸不至于会产生排斥。
“你担心他们的安危,和我分开一段时间,我觉得没有问题。但我想,你或许也应该……试着先离开他们。”
许攸攸闻言一愣,“离开他们?”
“对,”付虞城点头,“先试着离开他们,之后你出去了才不会觉得不习惯。”
“我尽力……”
……
春节的时候,一场铺天盖地的皑皑大雪落了下来,似是遮去了许父离开的痕迹。
这段时间里他能听到的唯一好消息,大概也就只是许母从医院回来了。
晚些时候雪停了,便到了漫夜礼花绽放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