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触净宝这一行前,我只是个很普通的打工仔。
家是东北农村的,地不多也就能混个温饱,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服了两年兵役后回到家里,不甘心像父母一样一辈子在地里刨食,便和几个同村的兄弟一起外出打工。
只是高中毕业,学历不够,又没啥技术水平,要么下工地,要么上流水线,当时也没有出路,好在虽然苦点累点,还会被拖欠薪水,但总归还是比种地挣得多。
那年回家过年的时候,老爹闹了些毛病,我在家陪了几天,没赶上跟同伴一起走,迟了半个月,等老爹好了才独自出发。
结果半途在路边等车的时候,撞见一场车祸。
一辆白色的捷达,不知怎么了,平地打滑,冲下公路,栽进了沟里。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我赶紧上去帮忙救人。
车里就一司机,五十左右岁的样子,撞得头破血流,却还紧紧抱着个黑色的圆盒子。
我救他的时候,咋拽都没问题,但一碰那圆盒子,他就立马连喊带叫,不许我碰。
人看起来神智已经不清楚了,含含糊糊的,也不知道在喊叫些什么。
我赶紧打电话报警,又好人做到底陪着送到医院,办手续交押金,等他家里人赶到才离开。
结果因为晚了这半个月,厂子里招满了工人,我一时没有着落,暂时只好去工地做活。
干了没几天,就有人找上门来了,正是我救下的那人。
这人名叫老乔,是个古董商人,在东海开了一家名为四味斋的古玩行,在北方古董圈子里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
老乔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千方百计找到我,原本是想给我笔钱答谢,可听说我当时还没找到正经活干之后,就改了主意,雇我到他的古董行工作。
先是给他当助理,跟他一起出去收物件谈生意,手把手教了我一年,然后就让我出去单跑,主要是在乡下收些个人家的老物件,看能不能捡到漏,工资讲好了保底加提成,要是收到好东西卖上价,再按比例另算。
可我大约是没有鉴别古董的天份,干了好几个月,好东西一件没收到,反倒打眼了好几回,着实害得老乔赔了些钱,虽然老乔安慰我别放在心上慢慢来别着急,可我着实有些灰心,就表示再干两个月,要是还没起色,我就不干了,一米八的汉子,到哪儿不能混口饭吃,没必要仗着点救命恩情坑人不是?
听我这么说,老乔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要介绍我一个活儿。
事情很简单,有户人家因为家里急用钱,准备出手件东西,本来老乔是准备自己去的,不过他正好有件急事儿腾不出工夫,那家人又要求得比较急,所以他就让我替他跑一趟。
东西老乔已经找人鉴定过了,价钱也谈拢了,我要做的就是去取了东西,再送到一个叫九净阁的地方。
这地方以前我跟老乔去过几次,但每次到了地头都是在外面等着,从来没有进到院里。
完全就是个跑腿儿的简单活,可老乔却特郑重,给了我一个黑沉沉的圆盒子专门装那东西用,临走前又反复叮嘱我:“看好东西,装进盒子就走。不要跟卖家发生身体接触,回去的路上不管什么情况,都千万别打开,也别在道上停留。送到九净阁交给许先生,一切按许先生的吩咐做,等完成任务他会按东西价值付你钱。等办完事儿,你就问许先生以后能不能都做这个,他要是说能行,给你牌子,你就能吃上这碗饭,不敢说大富大贵,但挣到我现在这身家肯定没问题。具体的等许先生说行,回来我再跟你细讲。”
听老乔这么一说,我不禁有些心热。
老乔对我从来不说虚头话,他现在少说得有几千万,要是能挣到他这身家,对我这种出身来说,已经称得上是大富大贵了。
我把他说得那些仔细记了,又当着他面重复了一遍,便开着他当年出车祸的那辆老捷达上路了。
卖家姓彭,是个四十左右岁的秃头胖子,住在东海下面一个县,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在县郊的山跟底下建了个独门独院的三层别墅,离着最近的人家也有好几里地,院里宝马奔驰停着好几辆,看起来条件相当不错。
见我来了,也不多说,直接领我进屋,打开客厅茶几上放着的一个老檀香木的匣子,亮出一个青白微透的小碗。
我掏出手套戴好,示意胖子稍站开一些,小心翼翼地将小碗拿起来,先伸小指在碗内轻蹭一下。
手套指尖处微湿。
再看翻看碗底,正中四个鲜红的篆字,“食气养神。”
秃头胖子在旁边显得有些紧张,“差不了,这是我家祖辈传下来的,说是彭祖用过的碗,乔先生都请人鉴定过了。”
我没吱声,拿出自己带的黑圆盒子,将小碗小心翼翼地放进盒子里盖好,先给老乔打电话,说是东西拿到了。
老乔便给胖子打钱。
钱一到账,我抱着盒子往外走。
刚刚走到门口,突然斜次里冲出个人影,张牙舞爪地奔着我怀里的盒子就扑了过来。
我吓了一跳,赶忙后退。
跟在身边的秃头胖子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扑过来那人,叫道:“老奶,你咋出来了。”
冲出来的是个头发全都白透了的老太,瘦得皮包骨头,直勾勾地看着我怀里的盒子,尖叫道:“不能卖啊,不能卖啊,这个遭瘟的,要给全家招祸。”
老太两眼通红,形如疯狂,挣扎着想要扑向我。
秃头胖子竟然也有些控制不住她,只得扭头对我说:“你快走,这是我老奶,不愿意卖这东西,跟我这置气呢。”
反正钱付了,东西就是老乔的了,家里人再反对也没用,我当即一声不吭地抱着盒子侧着身子,想从两人挡着门口挤过去。
结果老太猛得一使劲,一伸手就抓住了我的左手腕。
我就觉得手腕跟被铁箍子箍住了一样,冷硬生疼,似乎骨头都要被抓断了。
“不准拿走,不能拿走,还给我,还给我!”
老太疯狂地向着我大喊。
秃头胖子腾出一只手来使劲掰老太的手指。
这老年人本来骨头就脆,胖子这使劲一掰,一下就把手指给掰断了两根,血流了我一手腕子,还溅到盒子上好些,白惨惨的骨头茬子从皮肉底下翘出来,别提多瘆人了。
老太一疼,手上的劲儿就小了。
我赶紧挣扎,抱着盒子逃出去。
上车发动打火,一脚油门就溜了。
开出老远,从倒后镜上看到老太摆脱了胖子,从门里跑出来,踉踉跄跄地在后面追着,可跑了没几步,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没了动影。
我赶紧加大油门把老太太甩了个没影。
拐上大路,我心里还不停的怦怦乱跳,老太疯狂的影子不停在眼前晃动。
这一年多跟着老肖收东西,不肖子孙卖祖传物件老人不同意的事儿,也不是没见过,但从没有像这老太一样疯狂的。
简直就是为了这么个物件,连命都不要了。
一想到老太那疯样,我这被抓的手腕就疼得厉害。
刚开始还以为是心理作用,哪知道越疼越厉害,没一大会儿的工夫,就疼得钻心刺骨,脑门上都冒出汗来了。
我实在忍不住了,放慢车速,将左手袖子撸起来,不由吓了一跳。
手腕上有一圈紫黑的痕迹,四周肿起老高。
“不准拿走,不能拿走,还给我,还给我!”
疯狂的大喊突然响起。
后座上伸出来一只皮包骨头的干枯爪子一把抓在受伤的手腕上,断掉的两根手指骨茬就那么白森森地在外面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