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山是玉皇观的根基,这突然闯来的道士,令在场的人心里一惊。
周世仁只觉气血上涌,心神一时失守。禹大川露出一个诧异表情,随即平静下来。唯有陈太生,漏出一点庆幸之意。此战虽败,可还有冯九虚在,还有炼妖炉在,天师府传承不会断。
而随后的一声佛号,再度引得众人诧异。
周世仁毫无反应,不知是没从重华山失守的消息里缓过神儿来,还是在思考对策。陈太生则心生庆幸,期待能有转机。屠岸则面色一变,不知是何缘故。禹大川略一思考,向声音来处望去:
“苦慈大师,苦智大师,有礼了!”
陈太生也忙稽首:“拜见两位前辈!”
周世仁的心思早已不在此处,只微微稽首。
屠岸则淡漠的哼了一声,不想理会来人。可苦慈偏偏对他最感兴趣,与苦智共驾祥云而来,落在两方人马之间,先与众人见礼,随后向屠岸道:
“师弟,数十年不见,你发达了。”
“哼!离开灵天寺久已。你我早无同门情谊,这声师弟我可受不起!”屠岸一脸不满的说。
“阿弥陀佛!”苦慈合十颔首,“你在寺中时只修道术,不参佛理,以至行为偏激。如今贵为一宗之主,应该懂得收敛!”
“你管不着!”屠岸不以为然。
“你浪迹天下时我且不闻不问,如今掌教一宗,与本寺就更无纠葛。只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若你不守本分,让中原同道误会是本寺暗中扶持你掀起战乱的,本寺为保清誉,就不得不有所行动了!”见其冥顽,苦慈索性直言警告。
“哼!本座行事,轮不到灵天寺指手画脚!”屠岸虽然态度不好,却已是强行压制的结果,此刻遭到警告,一时恼羞成怒。
“不知大师此来所为何事?”禹大川见二人有争吵之势,连忙岔开话题。
“岂止是我,还有几位道友也都到了。只不过老衲沉不住气,最先发声而已!”苦慈说话之间,环看四周。
果然,苦慈话音一落,自东、南、北三个方向又飞来几道遁光。分别是松香书院院长文松龄,带着副院宴如书。万法门门主朝北海,带着副门主木长穹。凌天阁阁主封不寒,带着副阁主荆不二。
这六人与苦慈落在一处,相互见礼。禹大川眼珠几转,道:“几位道兄,此来所为何事?”
“实不相瞒,本想在七霞山与诸位相见,此约禹府主也是知道的。”苦慈向前一步说。
“知道!”禹大川答。
“只是冯道友兵贵神速,未给我等机会,只好改约中都。因禹府主就在中都,所以这次约会并未告知道友!”苦慈解释。
“情有可原!”禹大川点头。
“我等此来,实在是不愿战火继续蔓延,想要调节一二!”
“前辈既要调节,怎么此时才至?”陈太生眼神一亮,略带期盼的问。
“陈府主,天师府的遭遇贫僧感同身受。”苦慈又合十双手,“不过,沧海派的内乱我们管不得,天师府南下晋州我们管不得,现在禹府主要全领中都我们管不得,就像冯道友又占了重华山,我们也是管不得。”
“那前辈此来?”
“想让这场争斗少些血腥!”
一旁周世仁走神半晌,听苦慈说冯九虚占了重华山时,才有所反应。正要开口发问,又一个身穿蟒袍的道士赶了过来,吞吞吐吐的道:
“冯九虚的援军,他们,他……”
“快说!”周世仁急了起来。
“他们并未驰援中都,而是直奔京州去了!”
“什么!”周世仁面色登时数变,举目四顾后看向陈太生,见其面带一点儿得意之色,又看向禹大川,“禹府主,这是真的?”
还未待禹大川答话,屠岸身后也来一人,所言与那玉皇观的一样。周世仁眼前一黑,望向禹大川的眼光凌厉了几分,“禹府主,此事你想如何善了!”
“这,冯道友怎么会直奔京州,难道早就怀疑本府?”禹大川摇头晃脑,露出一脸不解之色。
“哈哈哈——”陈太生发出此生最畅意的笑声,“我府可没对你起过丝毫怀疑,只是与禹府主你约定之后,冯师叔认为中都防御万无一失,索性趁京州空虚,图谋京州。”
“冯师兄真是高瞻远瞩,相同情况下,禹某可不敢如此!”
“禹府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是为了助你,才致使京州空虚,被冯九虚偷袭得手的。你要助我将重华山夺回才行!”周世仁急了起来。
他初听人说重华山失守还以为是情报有误,虽然震惊不安,但还有一丝侥幸心理。此刻确认玉皇观万年根基被人所夺,六神无主,方寸大乱。
“周观主,你我的交易至此已了。要我助你夺回重华山,用什么做报酬?”禹大川对周世仁的咄咄逼人不予理会。
“你什么意思?”周世仁本欲发狂,但看四周高手之多,而自己仍在天地二阵之中,万不敢同时的得罪天师府与地师府。
“我若是你,就立马赶回重华山,若能赶在天师府援军之前,此事或有转机。”
周世仁闻言沉思,冯九虚为求速战,带御神高手夺下重华山,是趁重华山守备空虚,若是能及时赶回,的确有夺回的可能。可若等天师府的援军也赶至重华山,则一切大势已去。现在,天师府的援军已经走在他们前头了。
“周观主,所谓事不宜迟。若失去重华山,以后玉皇观宛如无根之浮萍,我看你还是早做决定!”屠岸在一旁冷眼说道。
“你,你们——”周世仁已经气急,伸手将在场之人指了个遍,却无话可说。
“周观主,你想好没有?若要离开此地,我可以控制地煞阵,不让天罡阵发作。若一直留在此地,万一再生变数,我可未必护得住你了。”
原来众人虽吵闹半晌,但天地二阵融合之势始终未停,此刻玄黄二气掩映,显出重重天威。若非二府不合,苦慈等还未必敢过来。
周世仁苦思许久,一甩衣袖,只好带人退走。
他有很多念头闪在心头,想到龙家,丹辉宗,柳家。这些曾与暗幕合作的,其中龙家已灭,柳家举族投靠暗幕,丹辉宗凭着根基深厚,勉强保住传承不断。那玉皇观呢?万一重华山夺不回来,怕只能效仿丹辉宗了。
“哈哈!”虽说自己才是最不利的一方,但眼前之事,对陈太生来说已是难得的好消息,因而一时忘形的笑了起来,“禹府主,你的帮凶退走一半儿,想占天师府,可要再死些人才行!”
“阿弥陀佛,”苦慈连忙插口,以防陈太生与禹大川再起争执,“我等此时现身,就是怕天地二阵互相攻伐,毁了中原的柱石!”
“大师什么意思?”陈太生恍然,这才知道为何这一战引来这么多掌教围观。
“禹府主,东州富裕,晋州险要,京州繁荣,但三州之战我等关注不多,唯独这中都之争,受到几位前辈所托,要来关注一二。府主可知为何?”
“禹某当识大体,否则也不会任玉皇观的人离去。只是大师想调节此事,不知准备了什么方案?”
“只有两条。第一,五雷天心诀是第一降妖法门,万万不可断绝。第二,天地二阵数次助人族力挽狂澜,亦不可缺失!”
“都是令我投鼠忌器的不利条件!”禹大川皱眉说道。
“府主是中原最有名的智者,必有办法!”苦慈言语中,竟有恳求之意。
陈太生心思百转,在领会二人的话。苦慈在中原最富盛誉,言语中提及的前辈必是先天谷中的人,换言之那两个条件不是苦慈,而是先天谷提出的。这对天师府来说,是绝处逢生!
“既然如此,”禹大川反复思量后,与陈太生言道,“我放你天师府一干人等离开中都,你们可以前往重华山与冯兄汇合,另起根基。但照妖镜,指妖针,天罡阵的操纵之法以及天师府的典籍、灵藏,皆要留下!”
“不可能!”陈太生一口回绝!
“陈师侄,天师地师,同气连枝,我也不愿天师府传承断绝,因而留了几分余地。不过事已至此,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有所顾忌,就不敢痛下杀手吧?”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但你所提要求本府不能答应。冯师叔已经占了重华山,天师府传承不断,我等宁可玉碎,也不会堕了天师府的气节。”陈太生立在战车之后,正气凛然,身后的弟子都生同仇敌忾之心,纷纷叫战。
“陈师侄,你身后鱼龙混杂,未必都是可用之人。既然大势已去,又何必强为。”
“我有天罡阵的阵台可守,分明还有一搏之力,怎么称得上大势已去。”天罡阵的阵台,就在他们围起的圈子里,由欧太微与古太渊二人镇守。二人听了陈太生的话,分别朝阵台上打出一道法诀,三十六根漆黑光柱,倏地下沉百丈,一股压抑气息,铺荡开来。
“有地煞阵克制,天罡阵威能有限。不过师侄既然这么说,只要你留下天罡阵的阵台,并说出此阵的控制之法,指妖针我就不要了。你等也可早点奔赴重华山,省得此山又被玉皇观的人夺回去。”禹大川心中冷笑,勉强让了一步。
“看样子我若不将天罡阵的操纵之法留下,则今日无法全身而退。但照妖镜,指妖针,典籍,灵藏,我都要带走!”
“不可能!”禹大川一口回绝,“若是如你所言,那我今日所作何为?念在二府万年的交情上,照妖镜也准你带走!”
地师府已有玄火炉,是中原最有威力的宝物,这照妖镜作为中原唯一的先天灵宝,万万不可再拿在手中,否则只会招来祸患,他提这个要求,本就是讨价还价用的。
“典籍给你,我府岂不永无翻身之日?若四位掌教愿意作保,则灵藏可以给你,典籍万万不能。”陈太生终于提出最后的条件。
苦慈,朝北海,文松龄,封不寒几人闻言一怔。陈太生继续道:
“我留下灵藏,带着灵宝、典籍安然到达重华山后,便交出天罡阵使用之法。若有违反,愿遭几宗共同讨伐!”
四掌教看向禹大川,禹大川略作沉吟,才道:“需再加上几本典籍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