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南无乡换了一身深紫色的法袍,戴着古玄虚的面具出现在一处陡峭,狭长,逼仄的关口前。
两边是笔直的石壁,上面满是风蚀过的小孔,一股不合常理的风来回吹动,不断发出“忽,呜——;呜,忽——”的声音。风势往来交替,像一只猛兽在呼吸,吸着的时候几乎把人裹进关口里,呼的时候又把一股沉闷的气息吐出来。
这只呼吸的巨兽就是妖族禁林。
古玄虚的面具是在来妖族的路上,蝶皇拿出来显摆的。黎明雪罩在南无乡脸上试了试,说还挺合适的,就没还给她。现在想想,当时她就有这样的打算么?
可出乎预料的是,早就等在这里的八位先天也都带着差不多的面具。
说差不多,是因为肩头上的印记告诉他,自己的面具是古玄虚用“自己”的灵丝编织的,另外八张不是。但如果没有这枚印记的话,另外八人的面具在他的眼里应该与自己的一模一样。在这张面具之下,他想找出狨皇也做不到。
这八位先天中有四个穿着样式相同的道袍,只是颜色和图案不同,想来就是现有的六位盟主中的四个。蝶皇没有来,还有一个也没有来,并且也没有推荐争夺瑶光令的人。按照约定,这就等于放弃天枢令了。
除了八位先天,另有两个手持长戈的昆族妖将在最窄处把守着山口,这里窄得最多同时过两个人。八个先天在两个妖将把守的入口前,谁也没有擅越一步。更难得的是,这两个妖将也没有多看几位先天一眼。
隔着面具,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南无乡明确的感觉到这八个人里就没有一个欢迎自己的。看来,即便夺到两枚七星令,想从另外五个盟主里面拉过来两个支持自己也是很难的,他想。不过他也不担心,放在别人身上这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放在他身上,头疼的就是别人了。
“道友的时间把握的准啊,恰好在禁地开启的前一刻赶到此地。”一个火红道袍上绣着日轮图案的盟主说。
想是时候到了,几乎此人话音刚落,那两个把守入口的妖将就让开了关口。
“路上碰见两只蚂蚁打架,多看了一会儿。”南无乡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位修士没有理会他,继续道:“根据天枢盟主的交代,道友将与其他四位道友一同进入禁林。”他指着另外四个穿不同道袍的修士,“你们取得第一枚瑶光令后,禁林会放出异象,到时无论令牌归属,其他四位道友都要退出争夺。同时我等——”他指了指自己和另外三个穿差不多道袍的人,“入禁林与道友争夺天枢令。无论几位道友能否收获七星令,都是神火盟最好的朋友,在七日后举行的拍卖会上,都可以用七折的折扣拍走一件商品。”
来这里的,没一个是奔着那点优惠来的,所以这未引起众人的任何兴趣。
“诸位道友还不进入禁林,难道是为了让某人先行一步嘛?”南无乡见其他人并未行动,与众人拱了手,大步流星的踏进关口。
两山之间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禁林的呼吸声更尖锐了不少。出了甬道,入目是与羽族禁林差不多的高耸古木,可能是因为尚在边缘,并没有那么密集,还有稀疏的光芒从树叶间落下来,照出飞舞的雾气。
另外四个人很快跟过来把他围住了。他知道几人想做什么,先说道:“道友们是专程来告诉在下,七星令长什么模样的么?找一件不知模样的东西也太不方便了。”
“道友何必装糊涂?”一个穿青袍的说,“你是天枢令与瑶光令的主人推荐来的,想必知道这两枚令牌藏在何处。如果愿意分享这个消息的话,我等一定会感激不尽的。”
“可惜,我愿意实话实说的告诉诸位我什么也不知道,可你们谁也不会相信。这样看来,这场架就非打不可了。但是,在这之前,我想提醒一下狨皇,你最好先不要动手。”南无乡注意到他提起狨皇的时候,有三人都动了一下,只有一个穿灰袍的没有,就把目光转向他,“失手把你打死的话,对我也是个麻烦啊。”
南无乡双手一翻,化出鹏皇的画戟来,望着那穿青袍的人就是一刺。青袍人祭出一枚印玺相迎,两人之间爆发出一团电光,淹没了南无乡的身影。等其他人也拥上来时,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鹏皇——”青袍人根据画戟和雷遁认出了他的身份。
“怪不得涨了许多脾气,原来是得到了天枢令主人的撑腰。”灰袍人说。
“这么说你真是狨皇了?”一个穿黑袍的人问。
“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灰袍人说,“想必其他几位盟主,也给诸位许了阻止此人获得瑶光令的好处了吧?”
“关系还是有的。”黑袍人说,“比如说,如果狨皇得到瑶光令,我就会将此事散播出去。妖皇恐怕是不会允许位列五皇之一的人,与神火盟扯上任何关系的。”
“那我建议道友在找到瑶光令之前不要跟我对着干。毕竟,如果我得到了瑶光令,你就有机会威胁我把它让给你了。”灰袍人冷笑一声,往禁林深处走去了。
“看来狨皇得到令牌的话,就会杀我们灭口了。”黑袍人说。
“怕这个就出去看蚂蚁打架吧,成为神火盟主这种危险的游戏不适合你。”一直没有说话的蓝袍人讽刺了一句,选了一个不同的方向走了。
“看来实力弱小到需要与人结盟的只有我们了。”黑袍人说,“既然连狨皇与鹏皇都搀和进来了,那我可以不要瑶光令,只要狨皇或者鹏皇的内丹,再加上一株九叶银芝树就可以了。”
“内丹倒是现成的,可道友看我像有九叶银芝的样子么?”青袍人想了想说。
“如果拿到内丹。只需道友动用瑶光令的权利,把九叶银芝树从拍卖品中撤下来卖给我就可以了。如果没有拿到内丹,只要道友自己买下此物送给我就可以了。”
“这么稳赚不赔的没本儿买卖,我是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
两人貌似一拍即合,也分别选个方向走了。
离开几人后,南无乡找到一株,或者说是七株通灵古树。会有这样的疑问,是因为这株老树是七株紫色的藤条状树木,编辫子一样互相缠绕着生长的,根部像塔楼的底座一样粗壮,比周围的树木高出三四倍。
他已经走过两片禁林,看过几株一样的紫藤,都攀爬在其他的树木上,其他树木的高度,就是它生长的极限。可它们互相缠绕,反而突破了自己,这甚至让他的血液推动了心脏一下,开始思考这是不是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灵木。
他略一分神,就有根藤条抽打过来。比鞭子更快,但还是被他躲了过去,在他站立的位置上留下一个深坑。它没有另一件东西好,他又想。既然没有另一件东西好,那就不是自己要寻找的。
南无乡失落的取出了木菁的枝叶,这棵紫藤冷静下来。他说:“我知道你们对我手里的嫩叶感兴趣,但你们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才能得到它。而且我只能让出一片,希望你们不会为了争夺这片叶子打起来。”
“我们想你已经看出来了——”
“我们的高度取决于我们中生长最高的一个。”
“所以放心吧,我们谁得到这枚叶片都一样。”
紫藤树一晃,七个娃娃顺着藤蔓爬下来,带着一串娃娃音说。
南无乡摘了一片叶子掷出去,被最壮实的一个娃娃抢过去吃了。七株紫藤同时一摇,竟开出一串串紫铜色,铃铛一样的花瓣。风吹动下,响起一片悦耳声响。
“我已经读懂了这位前辈的意思,会告诉你这片禁林中所有通灵古树的位置。这就是你的问题么?”那壮娃娃问。
“那是叶片主人的请求。我要问的是另一个问题。”南无乡说。
紫藤树又一摇,摇下一串铃铛来:“这串花瓣会提示你其他通灵古树的位置。请你说出自己的问题吧。”
南无乡接过铃铛:“有没有一个女人——或许你们知道,就是蝶皇——她也可能会带着与我一样面具,在禁林中藏了什么东西?”
“我们知道那个女人,每次我们开花的时候,她都会化身千万,吸走每一滴花蜜。但我不知道她在这里藏过什么东西。”
“既然如此,后会有期。”
南无乡与这七个娃娃稽首告辞,照例使出两种法相来,各自衔着一颗铃铛,追寻其他通灵老树去了。
距此不知多远的一间密室里,一个与狨皇一模一样,但并没有那个黑乎乎的狗鼻子的修士,毫无预兆的大笑一场。兴奋的道:
“想不到那女人选择的传人竟是鹏皇,妙的是他还一如既往的愚蠢,竟然一入禁林就自爆了身份。这就让事情变简单了不是嘛?”
修士抬起头来,眼前是一张供桌,桌上最显眼的是一杆绘有三首黑犬的幡旗,插在一个木斗里。
这只三首黑犬生着一条蛟龙的尾巴,它右边的头颅还算正常,左边的却生有四颗眼珠,中间的更是同时长着三对儿眼睛。虽然只是绣在幡旗上,但这十二颗眼珠都放着宝石一样的蓝光,稍微用心的对视一下都会有头晕目眩之感。
幡下有一尊香炉,一对儿香烛,三个草人和三张符纸。他在一张符纸上写了姓名和八字,贴在中间的草人上。
“借这次机会解决鹏皇,不但两枚七星令易如反掌,连鹏皇妃也是囊中之物。有了这个九幽之体的女子,我的功法就可以更上一层。无论妖皇破碎虚空还是死于天劫,我都将是此界最厉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