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府,意志筑起城墙封锁识海,一步大殿起,一步书架落,千万记忆化成书册分门别类而居,她荡开衣袖,折身走向意识的更深处,虚无之中,经纬线纵横交错,黑白子星罗棋布,道种显化之眼冷寂空濛地注视着棋盘。就如她一般。
变数太多,总感觉哪里会出错。
九转往生诀的来历.长须老道和护道神将的原因.气运之轮牵扯的人事,还有那道被困缚的身影。
她将代表这几件事的棋子打上红光,神情冰冷,略抑郁,“这世上,可怕的不是无知,而是一知半解,前者是傻得彻底,什么也不知道,死了就死了,后者是好像知道一点,但是又不全知道,不明不白,连瞑目都难。”
她已经很久没体会到这种压抑的感觉了,作为殷朝太子时,她的冷漠阴郁来自对时局的不满,这种冷漠阴郁直到李云秋向老皇帝坦诚她的身份才好转,因为那个时候她终于决心打破旧制,实践自己的蓝图了。
然而进入藏云涧后发生的每一件事,好像无形的线,把她牵向某个既定的终点。
她确实急了,在气运之轮的真相露出一角的时候,在朝天观里那声修不修剑的询问中。
就算现实里步步为营,好似一直按着自己的方向发展,也仍消除不掉这种不安。仿佛从最初就已经注定没办法转圜,只能尽力拖延。
“易长生,我好像被带入一个异常久远的局里了,它可能会毁了我的理想。”
她也只可以在她面前说出最深的担忧,显示出一点在运筹帷幄之外的迷茫。
没人知道,她将白痕引往搅乱藏云涧局势的方向,只是为了让他代替自己拖延气运之轮被发现.四处镇压地被破,好让她有时间逃离小黎界。
是的,逃离,她下意识地用了这个有违她原则的词。
她又想起了老皇帝的训诫,摒弃掉喜.怒.哀.惧.爱.恶.欲等等拖累自己决策的感情,埋葬生.死.耳.目.口.鼻种种影响心智的**,将自己脱离群体之外,以理智主宰行动,造就一个合理的时代。
她本就理智居多,又因为太过洞悉,看透了世间情,万生万物,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几乎没什么感情。
唯一的**,就是她的理想,她的道。
她按了按眉心,果真是关心则乱,太在乎能不能证得自己的道,对外部的阻碍,反应有点大了。
“不管是什么局,破了就是。”她的目光凌驾虚空,“我需要更多力量,这里已经无法满足我了,等我把事情都安排好就离开。”
湛长风牵起唇角,冷漠讥诮,“以前我看不上皇祖父工于心计,分裂着两副面孔,说和做从来不统一,现在才知道,他在前面替我挡下了大多数困境,到我身边的只是些小石子,不用多说就能解决。”
“表里如一是品德的体现,以表达成里,是现实,哪怕把自己也算计进去。”她望向沉睡的身影,“你终将醒来,希望那一天我已经把一切都处理好。”
——
摇光准备招人了!
也是到这时,他们才确认没来几天就打上战力榜的九尺莽汉是摇光的人,而摇光,是那个任荣誉巡察使的零分强者建立的。
“是玩玩还是真正的兵团?”
“不是说不掺和本界兵团的事吗,这么快就打脸了?”
“待遇怎么样啊,她看着不像是有底蕴的。”
“孤陋寡闻了吧,珍珠岛刚刚易主,已经是她的了。”
“看不出来啊,不会是有谁在背后支持吧。”
其他得到消息的兵团也不由上了心,暗自揣测背后的用意,如游不悔.莫情几人则大方送去了一份礼,曾和湛长风有过对战的一些修士也来打听情况,有的干脆直接加入了,说是与她一战后,心境有所突破,那眼神,跟看大佬似的。
自然,也有试探的。
她现在毕竟是官身,又建立了私人性质的兵团,难免不让人多想。她只管来一句,“瞎了,需要保护。”
随他们去猜测。
有的人就比较直接了,根本不跟你旁敲侧击,立在金吾殿门口,干净利索地一声吼,“湛长风,出来,你重伤了我兄弟,长老护着你,我可不会放过你!”
此人许是刚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着了一身勾显身材的劲装,外罩无袖盘虎袍,俨然豪杰之姿。
识得他的人,纷纷窃语,只因这人是战力榜第八,仅次于战国七子的大高手!
更是秦城的驻城将军,修为已臻筑基大圆满!
他怎么突然从秦城跑回来了?
“他兄弟谁啊,那湛长风也真是倒霉,竟惹上了这等高手。”
“是结拜兄弟宋飞英吧,宋飞英跟湛长风打过?怪不得湛长风的排名升得跨度那么大。”
车元子紧盯着金吾殿,正要再喊一次,一角衣袂先出,“你就是湛长风?”
他上下打量,普普通通,像是街上的路人,无害且不值得注意。
“你想如何?”
“哼,你维护杀人凶手,无故重伤我兄弟,忝为巡察使,今日与我一战,输了自辞官职,免得让长老会议蒙羞!”
“是非长老会议有公断,你有异议便去长老会议讨公道,不过这一战我应下了,若你输了,就辞去将军一职,免得给长老会议丢脸。”
车元子半点不怯,“好个伶牙俐齿,你也仅是仗着有人撑腰为所欲为,我今日便要为我兄弟,为枉死的人出口气!”
他言辞铮铮,抱屈之意溢于言表,叫听闻的人哗然,纷纷打探这里面到底是何恩怨。
湛长风若有所思,来者不善,字字抹黑她的名声,暗示有长老在包庇她,目的性太强,直指的其实是白痕。
就算没有宋飞英那档子事,也会抓着别的把柄来。
她无所谓辩驳,“那就战吧。”
“我还怕了你不成!”车元子率先朝斗技室走去,眼底精光闪逝,也不如何嘛,一言两句就没法反驳自己了。
可笑的是还应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