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兴十三年,年关——
杭清秘密带着百余骑兵连夜奔赴黎北,同赵苍瑞在城门处会师。
她与赵苍瑞早先便秘密派了两千兵马部署在火棘原,一是为了军队提前适应火棘原独特地形,支援秦瑛。二便是为了日后真的打起来,军队直接从火棘原出去,朝廷那边甚至得不到风声,行军来往迅速,战起来更是速战速决,等朝廷知道了黎北同博阳跟大凉打起来时,战争早就结束了。
怎料到朝廷作死,时机来的这般快,如今局势混乱,火棘原若是被他们抢回来了,庆帝难不成还能再做主把地还回去?
面对大凉再大的怒火,为了不再次失了全国民心,庆帝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抢回火棘原对她好处可是实打实的,不仅能叫她最快速的获得北地人心,一这块宝地作为一方屏障,进可攻退可守,自有大用处。
秦瑛早派人守着后口,赵苍瑞同杭清初入了火棘原,她便得到了消息。
带着左右骑马狂奔后口而去,远远便见到黎北方向一支行军,冒着风雪,气势浩荡的往火棘原奔来。
雪连下了几日,半个马身都陷入雪地里,杭清□□的战马忍不住仰头嘶鸣,鼻尖往外喷着滚滚热气。
赵苍瑞端坐在马上,笑容再也消失不见,一身杀伐之气怎么也藏不住。
秦瑛眼中燃起了光亮,她道:“终于来了。”
她终于可以不再以防守的姿态对付那群凉国士兵了。
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宛如一个将军一般,正面同敌军对上,而不是如同阴暗处的鼠蚁牲畜一般,十几年摸爬滚打,只敢率领着手下躲藏于在阴暗之中。
秦瑛咬着牙,眉眼中积起澎湃而出的希冀,她说:“就叫那群老狗们,通通下地见阎王。”
杭清笑着:“正好,也叫我了解一下你们的能力偏向。”
赵苍瑞:“这话也正是我想说的,秦瑛暂且不说,虽是个女子但是倒是有几分体力,公主你......耍过刀枪吗?”
真是奇怪,明明是金枝玉叶,赵苍瑞却总是觉得眼前的人比他们这群老兵老将更加沉稳,那种只有上过战场才能磨砺出的杀伐之气,杭清身上的似乎比他来的都浓烈。
杭清将手套脱掉,摩挲起久违了的刀:“我是从娘胎肚子里就开始耍大刀,仔细珍惜这为数不多能和我并肩作战的机会吧。”
毕竟她这一次是要作为一个背后boss的,事情太多,可没有时间天天待在前线,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赵苍瑞,秦瑛两人的领兵实力以及擅长范围。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她一般不到必要不动兵器,实在是一抽刀,不见血她收不住刀。
跟打了鸡血一般,肾上腺素飙升到了最高值。
这一战,是第一战,意义非同寻常,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但很显然,此战失败的几率为零。
且不说这三人,任意拿出去一人都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他们手上的刀枪皆是用精钢锻制而成,可以说当两军交战的那一刹那,他们刀枪同敌军对上的那一刻,凉**队便知道他们要输了,而且输的彻彻底底。
刀枪碰撞之际,不到两招,凉**队便发现他们手上锋利的刀枪纷纷豁了口子,没两下就变得比家中菜刀还钝,别说是杀这群穿戴整齐的士兵了,便是回家杀只鸡估计都不行。
“蹭——”
豁了口子的兵器继续用力,直接从中间折断了去,更有甚者一刀砍上钢盾,刀子裂成了几段。
这......
凉国士兵见自己方武器纷纷折断,而对面那群人的武器丝毫无损。
这是什么情况??
眼瞧着大凉士兵手上武器纷纷败落,杭清手下顿时士气大振,杀声震天,铺天盖地。
大凉士兵节节败退,才意识到这群训练有素的军队明显是大崇军队,这是他们在大崇搬过来的救兵吗?
凉国将领眼看大事不妙,在手下死伤过来了一半之际,仓皇大喊:“退!退!”
这群人究竟用的是什么武器?
他们的矛盾刀枪,通体泛着凌冽的银光,如此激战,一丝划痕都无,颜色显然与铁器不一样——
“全部退出去!退出火棘原!”
杭清三人早已分批率领着部下突破包围线,反包围而来。
如此,三人重新聚合。
烽火连天,杭清已经在擦拭染血的长刀,她策马迈入人前,在高处朗声道:“缴械投降者,不杀。”
立刻有士兵传去她的话:“缴械投降者,不杀——”
“缴械投降者,不杀!”
赵苍瑞真实体验了把手中神兵利器的危害,虽之前得了新武器演练时早对它的锋利心中有底,可这种真实对战还是头一遭:“这......这胜的也太容易了。”
他到现在有些不敢置信。清点战场是他们派出的三千士兵伤残不到百人,而灭掉的可是接近一万的凉兵!
只是刀盾的革新便有了此等效果,若是殿下的那一批锁子甲上阵,还有那些还在研制中的攻城器,巨型高射弩齐齐上阵,将会是何等效果?
赵苍瑞如今才认识到,当年杭清对他说的那句话她真的能做到。
若是给他三千那样的军队,打到任何一国的老巢都轻而易举。
殿下她,只怕早不止三千套装备了吧。
京中仍是愁云惨淡,庆阳王平叛许久也没进展,随着济州各种坏消息传入京中,自然有人知道了济州侯造反是因为朝廷迟迟不肯发军饷,被迫无奈而为!
济州侯早成了反贼,一大堆人不分昼夜的骂,可骂完呢?人家济州侯远在济州,关他们京中什么事?这群天子脚下的臣民,便开始辱骂起朝廷文武百官来。
再有一件大事,云州太守王献忽然上书参了太子一把,甚至收集了延兴七年太子前往云州赈灾,延误一事的罪证。当年云州的灾情全国接有所耳闻,原是因太子的刻意拖延才导致云州饿死了数十万百姓!
这样的人竟然能当太子!
太子再度被举国百姓骂的狗血喷头,出门都得避开人群,挑人少的地方走,倒是跟他的爱妃同病相怜起来。
政党们将这事儿翻来覆去的说,众多朝臣都参与进来,弹劾太子的奏折堆满了庆帝书房,都在逼迫庆帝废了太子。
宫内的独孤贵妃听闻,更是操心的日日头疼,可她一介妇孺除了求庆帝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事儿就是庆帝整出来的,庆帝难不成还能为了太子把自己的名声搭进去?
庆帝也不曾想到,原以为济州的事儿几天就能平息,如今却越演越烈。
怎么说,百姓比十几年前文化水平高了?
再说当年云州赈灾的事儿,庆帝没想到太子尾巴这么些年都没处理干净,就这般被王献从头到尾查了出来,证据确凿如今都摆放在了尚书台。
这个儿子往常看着绝顶聪慧,如今越来越叫他失望。
那可是数万百姓!
庆帝心中更是骂起了王献,这老头儿往常看着不站队的,自己对他没有设防如今却挑准了这时候参寰儿。
庆帝日愁夜愁,夜间更是不能寐,半月光景眼角便横生了纹路,鬓间都生出了华发。
他对他最忠心不二的臣子裴遂解释,似乎是想得到臣子的支持和理解:“这群迂腐的百姓!竟然敢管起朕的天下!朕割了两座城池给纪国,只想暂时平息与纪国即将到来的战争,朝中也不是不知,这只是暂时性的委屈求全,他日朕势必还是要夺回来的。还有那太子!朕自然饶不了他!朕要废了他!”
事有轻重急缓,先安内方能攘外。
庆帝以往没动过废太子的心思,如今倒是真动了废太子的心思,不是真想就此放弃了这个大儿子,只为了挽回自己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
裴遂低垂着头,劝他:“中军去往了济州,京中守卫不齐,陛下稍安勿躁。”
可别这时候再把太子给得罪了,不然到时候济州侯没反成,先被儿子推翻了。
庆帝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本就对景寰给自己背黑锅的事有几分理亏,眼下更不能在这时候叫太子与他生了嫌隙,便捏着鼻子忍着怒火私下赏赐了千金给太子以表安慰。
甚至知道儿子最爱的明月如今还是是一名侍妾,便大手一挥叫人给了明月一个良娣的名头,甚至准了她出入宫廷。
想要安稳住这个替他背了黑锅的儿子,顺便安慰一下宫中思女心切的独孤贵妃。
朝臣:......这...陛下是老糊涂了?太子犯了大错不罚反而嘉奖?
知父莫若子,景寰得知云州赈灾一事被翻了出来便知道大事不妙,早等着庆帝把他叫进宫去责罚辱骂,可这会儿庆帝不仅不骂他,反而还嘉奖了他,得到嘉奖的太子阴沉起脸来,他知道这恐怕是庆帝想着秋后算账。
他只能夜间左右无人时咒骂:“老不死的家伙!活了这般岁数了还不去死!还半点权利都不舍得放!孤就亲眼等着,等着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明月却是喜笑颜开:“哥哥,我是良娣了呢,还能进宫看望母妃了。”
太子听了心酸不已,想着曾经的风光,又想起往后来,等事情平复,庆帝打算怎么责罚自己?会不会废了自己?
做了太子的哪里还愿意坐回亲王呢?昏暗中他忽然睁着眼睛,脑中迸出各种想法,身体里似乎有恶魔在叫嚣,他思来想去,彻夜未眠。
父子情深彻底告破了。
那厢,庆阳王率兵平叛,先吃了几回败仗,而后吸取失败的教训意料之外连连胜仗,庆阳王本就有几分真本事,甚至在久被济州侯统治的当地都打出几分名堂来。
济州侯被打的退居济州边隅,渐渐的显出颓废来。
消息传到京中时,景寰意感大事不妙,如今庆阳王还未曾班师回朝,朝中不少人竟然开始偏帮着庆阳王说话,庆帝甚至都觉得自己曾经薄带了这个老三,跟礼部商议着要给他封个亲王,重新修建府邸,甚至要给他后宫那名不见经传的母妃提位份。
这庆阳王的母亲,一直深入简出,自知出身不高没什么智慧帮不上儿子,便从不插手儿子的事,后来还是儿子大婚,她才得以封了个昭容。
崇国后宫,皇后为尊,原先是没有贵妃这等宫位的,是庆帝为了独孤贵妃特意开辟的宫位,崇国立国百年,便只有她一人得封了贵妃,是以贵妃位置仅在皇后之下,甚至有时还能充当副后。
贵妃再往下,便是夫人,昭仪,昭容了。
如今儿子立了大功,往上一步便是昭仪,说不准便是夫人也能封得。
结果这王皇后听说了,便越过庆帝做主,直接将庆阳王生母封了贵妃。
庆阳王生母是个什么出身?出身不得考究,据说祖上是个杀猪的,她原先是庆帝潜龙时期府邸里的丫鬟。
这独孤贵妃可是一直自诩为公主之尊,后宫属她独一份,往常谁都瞧不起,这一招岂止是打了独孤贵妃的脸?简直是把她全身衣服扒光了当众责打,就连太子景寰六皇子景轩都感觉失了颜面。
独孤贵妃哭哭啼啼的找庆帝,庆帝却头一次闭而不见,自战事起,庆帝早没空往后宫去了。
不得已独孤贵妃只能叫太子入宫找庆帝说情。
景寰知晓此事对自己的威胁,连忙去劝说庆帝:“父皇,后宫不是没有别的位份,皇后为何非要封她做贵妃?这贵妃至尊,岂能有两个并立?”
庆帝本就被朝政烦躁的头疼欲裂,见又是为了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是一个位份罢了,争什么争?
中军不在身边,他连儿子都不敢得罪,可不是窝火?
庆帝朝着太子展现虚假的父爱:“这本就是朕设立的宫位,为何不能有两个并立?只不过是看在她儿子的份上封了个贵妃,能越过你去不成?你放心,在朕心中你一直是朕最属意的太子。”
景寰听了心里更加沉重,以往父皇何曾会这般柔情的跟自己说话?这莫不是在稳着自己?
这位贵妃自然越不过母亲去,可这儿子恐怕就不一样了,母亲同为贵妃,日后庆阳王又封了亲王,又比自己得人心,他回朝后这太子位让给他做罢了。
“父皇这般可曾在乎过母亲的感受?她与你二十多载夫妻情分,您如今叫一个婢女与她并立......”景寰开始麻利的打起了感情牌。
庆帝听了愈发不耐,如今朝中乱成一锅粥,至少有太子大半功劳!做了好些年太子,一点人心不得,竟然盯着后宫那一亩三分地,不是蠢是什么?
“你以为如何?旨意都颁布下去了,要朕朝令夕改?”
封老三母亲做贵妃,这本不是他的意思,册封一事他没时间过问,自然都交给王皇后做主,这本也是她身为皇后的权利,贵妃之位确实高了点,难不成叫他驳回旨意,打皇后的脸?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明君,再是宠爱独孤盈,也不至于色令智昏。
“回去做好你的太子,有时间想着如何与臣下相处,如何收拢人心,而不是成日同个女人厮混在一起!看看你的兄弟,哪一个都比你做得好!”
这句话可谓是极重了,太子面色凝重的退了出去。
晚上一回府邸,他再也忍耐不住,招来了许多臣子秘谈,景寰环顾着这些早已站队自己的朝中重臣,多了几分心安。
若是早上几年,自己初当太子之时那时左右无人,事事都要依靠着父皇。如今......他多年的苦苦经营,簇拥者遍布朝廷,事到如今父皇才害怕了?妄想削弱自己的权利,妄想废了自己?
自己苦心经营多年,如今才动手,怕是晚了......
太子如此自信的原因便在于,连庆帝都不知,中外诸军事早投靠了他。
此次庆帝派十万中护军往济州去了,如今京中内外,除了裴遂那忠心不二的狗拿不下,岂不都在他手里?
庆帝出了个好歹,他身为太子登基为帝,再是名正言顺不过。
等他清理好京师,中护军还回来的及?
太子单手支颌,向来温润的面孔泛起了寒意。
他私下朝着心腹道:“那老三不能再留了,去济州立刻给孤除了。”
心腹不太赞成:“殿下三思,这等节骨眼上若是庆阳王忽然暴毙,陛下难免会怀疑到殿下头上......”
太子轻笑:“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与其留着他日后势大同孤一争高下,不如趁早解决。就将罪名推到济州侯头上,战场上刀剑无眼,父皇杀害了他的儿孙亲眷,济州侯要报复父皇,使计杀害了老三,又同孤有和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