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刚出,殿内场景大变,原本瑟瑟发抖,掩面抽泣的一群女眷侍女中,涌出了许多侍女。
昏暗的内殿忽的闪过一道道白光,眨眼而过。
在所有人都变色的瞬间,她们齐齐抽出隐藏在腰带之内的软刃,软刃不到一指宽,环绕贴合在腰间,抽出瞬间立刻绷直,说是刀剑倒不如说是针剑来的恰当。软刃极细,四周开全刃,刀口更是留有两断血槽,刀尖呈流线型,六岁小儿都能轻松扎透成年人体。
这是千锤百炼出来的好刃,寒光凌冽,不染纤尘却叫人头皮发麻。
入宫自然都需要搜查周身,可任谁也不会想到,这群外命妇同后宫嫔妃身边那些低着头的侍女,她们的腰带之内,竟会藏着如此世间利器。
禁军首领武卫将军片刻惊慌,立即拔出长剑冲着杭清直奔而来,同时下令道:“安国公主谋逆!奉陛下圣谕,如若反抗,就地扑杀——”
手持刀戟的禁军早等着这一句话,一拥而入,目标皆是朝着杭清而来。
瞬时,杭清亲卫拦在她身后前同这群禁军对付起来。
两方皆是精锐部队,只是杭清亲卫比起身着甲胄的禁军,单薄了些,可手中利器却又胜了太多,针剑是专门针对甲胄的利器,只要找准角度便能攻破。
殿中刀枪剑影,血光遍地,不一会儿空气中飘满了血腥味,兵器交接声同女眷们尖锐的叫声交织在一处。
杭清从腰间抽出利刃,握着刀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力上前劈开围在两位娘娘身边的内侍。武卫将军拼尽全力奔上去,杭清已经来到上首,顶着两位惊恐的目光,一脚踹飞她们面前摆着瓜果香炉的桌案,桌案直直冲着武卫将军面门砸去。
武卫将军险险避过,惊出一身冷汗,抬首便见安国公主一剑横在新上任的皇后娘娘肩头,挑衅的看着他笑道:“多亏了你们将女眷凑齐一处,倒是节约了我时间。”
明月只觉得脖颈生疼,耳尖轰鸣,一股温热顺着脖颈往下滴落,景昭这是真敢挟持她!真的起了杀心!
杭清挟持着明月,对着离自己不过寸步距离的一群禁军,讥笑道:“逆臣贼子的宠妾在我手里,你们要不要试试,是你们的刀快还是我的刀快?”
转眼禁军被杀的只剩一半,他们恐慌的对视一眼,他们自然知道眼前的皇后娘娘在新帝心中的地位,决不能出任何闪失,不然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安国公主!快放下剑!”
“放下刀刃,可饶你不死!”
武卫将军深吸了一口气,不成想自己竟然如此轻敌,以为安国公主入宫,便已经是瓮中之鳖,任人宰割。不想变故突生,侍女中竟然早早的混入了如此多逆贼!还皆是武艺高强之辈,叫她反手将了一军!
他再不敢轻敌,方才瞧见了杭清的出剑速度,快若闪电,挟持人质如此镇定自若,便知这位公主不简单,是个老手。
明月拼尽全力忍住尖叫,脖颈间疼痛的难以发出声音,泪水忍不住从眼眶中滚滚落下,她断断续续道:“你..你疯了......放开......快放开本宫,你现在放开本宫,本宫恕你无罪——”
变故太快,一瞬间殿内地上全是死人,独孤贵妃吓的腿脚发软,瞧见爱女浑身是血的模样,手脚并用爬过来攀扯起杭清:“你疯了不成!你竟然敢伤明月,快放了明月!”
008不禁感慨:“这贵妃好歹毒的心,她明知你落入景寰手里绝对会被折磨致死,却一直自欺欺人。这会儿叫你放了手里的人质,若非你没别的准备,岂不是让你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给放了?疯了吧?!!”
杭清扯起明月将她丢到一旁地上,单手持着剑抵在她身前,而她自己则坐在了明月挪出来的位置上。
上首风景极好,轻而易举地将所有人的表情动作尽收眼底。
独孤贵妃还在扯她袖子,甚至扭身起来想动手厮打杭清,杭清侧身避开她的手掌,忽然一脚,将她踹飞到了阶梯之下。
“娘娘!娘娘——”
独孤贵妃的侍女们吓傻了,可如今四处刀光剑影,纷纷都当起了缩头乌龟,谁敢上去扶?只敢隔着老远呼唤上两声。
这安国公主到底是什么不孝女,发起疯来连生母都敢踹!见此更没人敢上前了。
杭清:要不是我腾不出手,她那贱样看我抽不抽死她。
贵妃到底不年轻了,这么一摔全身剧痛,她金尊玉贵这么些年,除了生孩子和上次撞门,哪受过什么疼痛。
“你这个......你这个不孝女!你如此对待你的母亲,你会遭天谴的!”独孤贵妃躺在地上哀嚎,咒骂起杭清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妖妃抓起来。”杭清吩咐下属。
立刻有侍女装扮的人上前,不甚温柔的挟持住了这位主公的亲娘。
她们这群下属,早就替主公感觉到心寒,更是才知这世上竟然有像独孤贵妃这般的母亲——
主公说的对,她简直玷污了母亲这个称呼。
看在妖妃乃主公生母的份上才没动手,如今主公都发话了,焉有手下留情的道理?
“庆帝是死是活?在哪?”杭清问,手上的剑愈发收紧。
明月再也不敢挣扎,颤抖的厉害,那把抵着自己的剑丝毫不留情面,杭清并不在乎人质的死活,她的脖颈早被划开,鲜血顺着剑滴落一地,明月只感觉每次颤抖间,剑刃在吞噬着她的血液,不断划破她的咽喉。
“快告诉她......快告诉她——”没人比明月更惜命,好不容易重新爬回了权利之巅,如今说不准就要被这贱人给毁了......
武卫将军咬牙,纠结片刻,终于吐露:“太上皇如今被妥善安置在武台殿——”
杭清单手一拍膝,惯性导致剑刃又往明月脖子里割了一点,明月“呃呃”的发出叫人心酸的惨叫。
“去,命人去搜——”
武卫将军心中不禁冷笑,他说的并非假话,自太上皇下了退位诏书,陛下就将太上皇移居到了武台殿,美其名曰妥善照顾,实则不过是怕落入敌人手里,被抓住了把柄罢了。
他敢告知安国公主,自然是不怕的。
陛下已将京中大批禁军都调来了宫中,纵使今日半数人马去了圜丘,留在禁庭的禁军少说也有五千。
五千人马,焉能怕这几十个女人不成?
可他被打脸也是一瞬间的事。
外边猛地传来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一连串比雷都要响,震的人耳根发麻,这年代没人见过炸药包,只以为是什么天降惩罚。
独孤贵妃:一定是老天开眼,要打雷劈死这个不孝女!
杭清:哈哈,错了,是我的隧道挖通了。
殿外到处都是烟尘,呛的人捂着口鼻连连咳嗽。
接着所有人面上都变了颜色,不知从哪儿冒出层出不穷身着银白甲胄的士兵,前排士兵手持金光盾连成一排从外围围入了延寿宫,一眼望去,数以千计!
这些人他娘的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008又感觉智商不够用了:“你的人马是从哪儿进宫的?”
杭清:“地下隧道。”
008:“???!!!”
“陆陆续续挖了大半年,刚才挖通。”
“从哪儿挖出来的?通向哪里?!这么大动静,景寰登基之后就开始搜宫,一个蚂蚁窝都不放过,他能不知道?”
它天天盯着,竟然不知道。
杭清将剑下的女人推向属下身边,宠溺地回答它:“从东宫挖到延寿宫,谢善住所挖到他娘宫里,你说他能猜到?”
要是能上炸药,自然不用几天就能挖出来,可惜到底要瞒着人,只能跟土拨鼠一般,一点点挖。好在东宫虽然是太子府邸,可离禁庭实在太近,只是几扇门罢了。
人马自然也是从东宫进来的。
景寰千防万防,根本没料到杭清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开挖,自从他监国开始,他就没回过东宫,连带着他的爱妃一同住进了禁庭。东宫里那些侍从婢女自然也跟着进来了,诺大的东宫,早就空旷的能生草,太子妃常年被冷落,住所俨然成了冷宫,就连巡逻侍卫比起之前,更是十不足一。
谢善原先就喜欢侍弄些花花草草,常年动土,侍卫们见了多出来的一堆土,旁人也不会起疑心,瞒着这些人,开挖还不容易?
008早听了云里雾里,“那这些人全是驻守京外的那批?”
杭清再度否认:“我可没本事从京郊众目睽睽之下把人偷渡进来。”
杭清至此不欲再多说,两方夹击,原本景寰派守延寿宫的禁军,尽数被灭。
“派人去武台殿将陛下抬过来——”
她口称陛下,自然是不认景寰这个新帝。
“诺!”立即有一批威武的甲兵返身,浩浩荡荡的往武台殿而去。
这般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多久,等其他宫殿巡逻的禁军发现时,方知里边早就变天了。
整个延寿宫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军队里三层外三层围住,固若金汤。
禁军暗叹大事不妙,里边是新帝心尖上的皇后,还要太后娘娘,其余的全是朝中重臣的妻女家眷,她们身后的势力,任何一个单拎出来都能叫一方郡县大变天。
强攻对上这群不知名的甲兵,他们有五成把握,可若贼人折腾不死,倒是先把里边任何一人折腾死了,怎么办?
这叫个什么事儿?扣押这群女眷的原因也正是得了曹大将军的吩咐,怕陛下登基这日朝臣犯上作乱,拘了他们的妻女入宫,再有想要动乱的臣子也得瞻前顾后起来。
谁在今日朝臣们倒是没动乱,别人动乱了。
如今人质连着太后皇后都在敌人手里,轮到他们瞻前顾后了。
他娘的全白忙活了一场,给敌人做了嫁衣。
外边正值午间,烈阳高照。
率令带兵马驻守京郊的秦瑛忽然听到远处的闷响,从营帐内走出来,登上了瞭台眺望远处禁庭方向,果真不多时便见到一阵尖锐的鸣叫声,而后是一条冲天而起的七彩烟花。
属将看着七彩烟花笑道:“别说,这信号弹还挺漂亮的。”
旁人想要伪造根本伪造不出来。
秦瑛哼笑:“花里胡哨。”
几人听了都止不住微笑。
“攻城弩车安装的怎么样了?”
“回将军,已经安装完毕,弩车,火门枪皆安装完毕!”
“列阵准备。”
京郊守官正在午睡,忽然被人叫醒,匆匆擦拭着哈喇子:“干嘛?!”
“哎呦大人!不好了!京郊那群公主卫集兵造反了!”
“你说什么?!”
“真的,快要打进来了,好家伙,不知从哪整来的攻城器,比三层楼都高......”
他虽不知那是做什么的,可瞧着就吓人。
两人说话间,只听一声声奇怪,令人牙酸的尖锐摩擦声。
“什么声音?”
“好像是那大家伙发出来的!”
守官走出去听十六卫小头头们全在声嘶力竭,面容扭曲地下令:“放箭!快放箭!”
护卫皇城城门的十六卫,自然不是乌合之众,手上器具众多,顷刻间一排排弓箭手就位,对着百丈之外乌压压一片的叛军方向毫不留情的放下一轮轮箭雨,企图抵挡攻势。
秦瑛看着远处不断落下的箭雨,抹了一把脸:“盾兵!前进!”
“哗哗——”
一阵沉重的闷响,城门底下吼声盈天。
金光盾迎着城门而立,在烈阳下反射起刺目金光。
箭雨如同虱子跳蚤,轻飘飘落在金光盾上,不留一丝痕迹。
“天啊!那是什么?”
十六卫都统意识到自己这些人马根本不够看,连忙大喊:“死守城门,万万不能叫这群逆贼入城!我去里边报信!”
说时慢那时快,哪待他撤走?攻城弩被一道道上匝,绞盘上弦,发出难听的咯吱声,小将最后一拉闸,攻城弩上两人合抱粗箭头纯钢打造的弩头,蹭的一声飞驰了出去,正对城门!
“砰——”
那扇饱经风霜却坚不可摧的皇城城门,只一下,就被破了——
“冲!”
“冲进去——”
庆帝瘫痪在床,整个身体除了脖子和手臂能稍微动动以外,其余地方犹如中风一般。
好在他的脑子还是清醒的。
日日夜夜躺在这方殿内,四周全是景寰派来监视他的人,服侍他的宫娥更是不够用心,如今才半月光景,庆帝身上就生出了疮。
外面忽然四面八方传来惊叫,武台殿终日紧闭的大门被一次次巨大的撞击撞开。
庆帝一听便知外面乱了起来,他止不住颤抖起来,满怀希冀又充满恐慌的看着门口,被撞开的大门阳光撒了进来,光亮处走来的并不是裴遂,更不是他所认识的任何一名将领。
“末将奉安国公主令,前来营救陛下!”
语罢,他身后跟过来的人匆匆掀开庆帝的被褥,几人将庆帝抬了起来。
“逆臣贼子今日登基,时间紧急,陛下忍耐片刻,臣带陛下去公主处,那里安全。”
庆帝如今哪里还敢恼怒,听了是安国公主的人,总比是那逆子的人要来得好。他如今只想着杀了景寰解恨。
“好......好!爱卿速速带朕过去!朕要亲自拟旨,宣令天下,诛杀逆臣贼子!谁能替朕取了其项上人头,朕封他为万户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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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庆帝被杭清亲信背来延寿宫时,他一路见到外围人马对峙的情景,自然知晓了如今的状况。
这是景昭在逼宫。
杭清坐在上首,手边是两位人质,杭清亲信不停地往外搬运禁军的尸体,将其垒砌到一处堆放,不一会儿那尸堆便堆得老高。
庆帝见了当场色变,特别是见到杭清同她脚边的贵妃时,更是面色白了又黑。
殿内如今还侥幸存活的人,皆是浑身血渍,面容惨白,抖如糠筛。
可这景昭,没事人一般,竟然还在小口嚼着糕点,时不时皱着眉头,大约是糕点太干,还去喝手边的茶水。
如此狂傲!
杭清瞧见了他,身子仍是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只抬起脑袋朗声喊他:“陛下?太子没毒死你呢?”
庆帝脸抽了抽,有些讨好般的赶紧回她:“好孩子!父皇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想不到竟然是你千里迢迢来营救父皇,好孩子!好孩子,果真没辜负父皇以往对你的疼爱。”
008嗤笑:“几年不见,这老皇帝脸皮越来越厚实了。”
杭清表示赞同,庆帝连说这一串肉麻的话都不带停顿一下,想来精神状态不错,这景寰真是毒辣,一杯酒送老皇帝下地狱总比这般软刀子磨肉来的痛快。
瞧狗皇帝这幅憔悴如同死人般的面容,还竟然学会了跟她虚与委蛇,景寰这些时日很有功劳,把老龙傲天都给□□成这样。
杭清来的急忙,卷轴也没携带,瞧见明月今日裙摆穿的是明黄,便上前撕了一截下来平铺到庆帝面前,正色道:“陛下,逆臣贼子景寰如今已经登基,请陛下下旨,允许臣立即前往,将其捉拿——”
庆帝如今恨不得将景寰五马分尸,哪里还有不同意的道理,可他说起话来还正常,可写起字就不行了,如同小儿麻痹一般,一着急起来嘴角流淌出口水,手颤抖的不成样子,如何还能写什么诏令?
杭清最见不得这幅磨蹭的样子,她上前抓着庆帝的手,强迫他执笔,一脸嫌弃的帮他写下:逆臣景寰,立诛杀之!
捉拿?捉着头颅拿着躯干,不也是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