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三个月坐胎不稳,六郎的意思是叫我先瞒着府里众位,等月份大些了再说出去让大家高兴高兴的,并非是有意瞒着您的。可这......郡王爷前脚走,后脚您妹子带了这么些凶神恶煞擅闯郡王府的大门,府里只剩女眷,这样传出去,恐怕不好,何况我还是个有孕的,惊动了胎气可怎么办?”
杭宝微听了全身都在冒火,恨不得抽死面前的女人,她偷看了眼长姐的神态,见长姐好似并不在意,目光至始至终毫无波动。
杭暮云见三妹偷看自己时那可怜巴巴的生怕自己会想多的模样,不禁心中一暖。
随后,杭暮云眼神冰冷的直视陈卿卿,同身后的徐嬷嬷等人道:“上前掌嘴,打死了活该。”
杭暮云算是看明白了,她的丈夫狼心狗肺,只等着杭氏倒台。只要杭氏不倒台,随她怎么做,杭氏一旦倒台,凭他的气性,恐怕不会放过一个人。
既如此,我今日尚且有能力,焉能忍你?
凭着陈侧妃当初刻意纵容底下奴婢诅咒阿清这一桩罪名,她就死有余辜。
徐嬷嬷并着秋和秋月等人,气势汹汹的上前按着陈卿卿叫她跪下,撸着袖子就左右开弓。
“你们......唔———”一巴掌扇了上去,陈卿卿感觉耳边一凉,口中鲜血淋漓。
她不敢相信,杭氏的人竟然真的这般无法无天,还有天理吗?诓掌郡王侧妃?
徐嬷嬷等人有了一吐恶气的机会,又怎会手下留情?掌掌下了狠手。
有孕?可笑,就是打到她小产,不过是一个庶孽罢了,郡王那个吃软怕硬的如今得了边关战报,焉敢同她家小姐反目?
众人皆是心中明亮,明白萧元嘉是个什么货色,纷纷拿出了十分的力道,场面只剩下呜咽。
三十巴掌打下去,陈卿卿和陈婉婉二人皆是脸上涨红了一圈,嘴角破裂鲜血直流。
杭暮云见了心中的郁结忽然消散了不少,她从前总想着要宽和,有不痛快忍忍就过了,没什么比一家人和睦更重要。
可这和睦?不是表象吗?谁拿自己当家人对待?
杭宝微上前:“长姐?”
“三妹,”杭暮云见三妹气性去的差不多,看了看庭院上方的天空,不知何时,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
“我们快些回府去,我还想着要给父亲叔伯上柱香。”这一日变故太大,杭暮云现如今只想着尽快回去告慰父亲叔伯在天之灵。
杭宝微慢吞吞的收起浸上血的马鞭,一股子腥臊味,她的马都嫌弃。
看着地上缩成一团鬓发微斜几乎晕死过去的二人,道:“今日就算了,以后再让我见到你们,见一次抽一次。”
又对身后垂花门外立着的亲卫队道:“去找府上老太妃问一问,是哪些不长眼的奴才欺下瞒上,竟是连王妃的信都递不出去。这等刁奴,我们镇国公府素来容忍不得,劳烦老太妃今夜把人找出来送镇国公府上,晚了,我可就自己亲自来抓人了。”
“走罢——”
钱氏同王氏何曾见过这种血型场面?两人缩的如同鹌鹑一般,等杭家人一走,连忙头也不回的小跑着出了府,两名上了年纪的小老太太,跑出了冲刺的速度。
等杭家的人都走光了,仆人们才敢上前招呼两位伤者,又是叫来府医,又是抬来软轿,两名伤者瘫成一团软泥,脸庞肿胀的老高,眼睛都睁不开。
陈卿卿感觉腹中隐隐作痛,可更是担心自己的脸,她昏昏沉沉的道:“救治我的脸...千万不能留疤......”
......
杭暮云出了许久未曾踏出的郡王府大门,坐上了镇国公府抬来的雕花香车,眼中前所未有的迷茫。
一如曾今少年时,跟几个小姐妹一同出郊外野游时一般,一颗心惴惴不安,欣喜激动,手心都在冒汗。
身上禁锢她无数层的枷锁,从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就忽然松动了。
多少年没有过这种心情了?杭暮云若有所思,恐怕从她成婚那一日开始,她便收起了所有的棱角。
恭谨的对待丈夫,柔顺的伺候公婆,从不以杭家势大拿乔,万事小心谨慎。还要照顾萧元嘉那可悲可叹的自尊心,甚至府里的侧妃侍妾包括那两个并不讨人喜欢的孩子,都要她处处留心。
她活的并不轻松。
此时想来,何必呢?对待普通人家尚且不能一味付出,更何况是萧元嘉同他那恶毒的老母?
“长姐,”雕花香车一侧珠帘被掀开,杭宝微探头进来:“我娘让我这段时间去府上陪着你一块儿住。”
杭暮云看着冒冒失失的杭宝微,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小心些,小心脖子被窗框夹了。”
恍惚想起,阿清也是如同宝微这般,冒冒失失,冲动易怒。成日里不着家门,骑着马上街发疯,每每出去一趟,回来必会带一大堆吃食,偏偏买到的都是不好吃的。
被父亲盯着,不能浪费,再难吃的都要吃进肚子里去。
杭宝微不怕,她对自己的马术非常自信,她瞧着杭暮云心情不错,试探的问她:“大姐,等会儿母亲肯定要问起你被软禁的事。郡王真的为了那个女人,把你软禁了?他怎么敢??”
这两年她跟着母亲在长平侯府居住,母亲身体不好,日日烧香礼佛,不问世事。往常逢年过节两人才会去郡王府里看杭暮云,可她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一直都感觉姐夫和姐姐挺恩爱的,至少清河郡王常常在人前给了她这种错感。
所以,当杭暮云派人来府上送信时,她和母亲都不敢置信。
怪不得母亲这两年常常问她,姐夫对待姐姐如何?
当时她还觉得母亲问的啰嗦,如今想来,怕是母亲早就有所怀疑了。
杭暮云乌亮的眼中似有泪意一闪而过。
当年她嫁给他时,心心念念的全是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运气好,上苍给她送来了一位对她疼爱有加的夫君,即使这段感情,她吃尽了苦头。
可这么些年的情意,岂是说断就断的。中间的这些委屈,又岂是一言两语能道尽人的?
“他啊,还当众打了我一巴掌。”
杭宝微一听,顿时坐不住了:“他竟然敢打你!??”
杭暮云怕三妹气的摔下马,赶紧接到:“不过我也打回去了,算两清了吧。”
杭宝微冷笑:“他打你一巴掌,你就打回去他一巴掌?这就算扯平?这怎么能算扯平?”
杭暮云也道:“是啊,我也后悔,怎么就只抽了一巴掌?这些日子我都在恼恨当日下手不够快,而且我的力气也没他的大,怎么想来都是吃亏的。不过,今日打了一顿他的宠妾,勉强算是报仇了。”
“......啊,这......”杭宝微表示,自己有被大姐的反差萌到。
杭暮云想到后事就觉得头疼:“依着老太妃的性子,肯定要派人来我们府上唱白脸,到时候你可别把人打坏了。”
打个陈卿卿,最多被人说她苛待妾室,凶悍毒辣,这些年她也不是没担这个名头。
纵使打死了她,也不过是坐实了这个名声罢了。
可老太妃不一样,是长辈,是她的婆母。
杭宝微气鼓了脸。
杭暮云笑着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蛋:“气性怎么这么大?如今阿清边关得了胜仗,救回了陛下,咱们家如今站在风口浪尖,御史们都在盯着我们的错。再忍忍,阿清没回来前,府里就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杭宝微:“那你可千万别回郡王府里,禁足且不提,府上贱奴竟然敢扣押你的信件,太不安全。”
杭暮云叹气,忧心忡忡:“若是老太妃差遣人再三过府里来请,我若是再端着架子,定会落得个不敬婆母心胸狭隘的坏名声。”
她是不怕,可宝微这两年就要相看人家,还有阿清,若是名声被她这个姐姐惹坏了,到时候在朝堂上难免落下了把柄被人攻围。
“落下就落下!怕了他们不成?”
杭暮云面带笑意:“我便是欲同萧元嘉和离,也要叫他抓不到把柄。再说本就全是他的错,凭什么要叫我承担骂名?”
这些年她受够了,有机会也定叫萧元嘉常常她受过的苦。
.......
过了两日,果真如杭暮云所料,中午的时候,郡王府里摆着仪仗,几十名仆从跟着浩浩荡荡的穿过大街,到了镇国公府门前。
顺带着一群罪奴也被送了过来,老太妃这是唱了一出白脸,送来的罪奴皆是陈卿卿院子里的,她的贴身丫鬟老嬷嬷都给撸完了,现在身边都没了个丫头。
老太妃心中无所谓,巴不得杭暮云和陈卿卿两个人斗去,萧元嘉回来发火,她就将责任全推给杭暮云。
底下人立刻去通传了后院的三位主人。
长平侯夫人带着杭暮云杭宝微正在内室茶榻上吃饭。
三人坐一处,面前摆放着几个碟子,菜式精美,一小壶酒。
周围围着几个丫鬟婆子,徐嬷嬷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越说屋内气压越低。
三人都沾了酒,面色红润。
长平侯夫人不像传言班病入膏肓,她近来身体有所好转。只是心中有结症,郁郁难消,平日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罢了。
她听完,将牙箸往桌上一丢:“闹的这般阵仗,是想让别人觉得我们家仗势欺人?”
杭暮云也无奈苦笑:“老太妃素来是这般性子,若是不出去,她真能闹的出来。”
长平侯夫人咽不下这口气,她抓着杭暮云的手,怜惜道:“当着娘家的面都敢这般模样,可想而知,你这孩子背地里受了多少委屈,怎么也从不和家人说上一句的?”
杭暮云摇头:“那倒是没有,前些年父亲在时,他们家对我好的真是没话说。也就这段时间才变本加厉。”
这话说的,在场主子和奴婢,齐齐变了脸色。
还有这等人家,这般不要脸面!仗着老将军去世,少将军年幼,便忘恩负义合伙起来欺负起大小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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