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汤使人快乐。
当蛮宝精神抖擞的出现在晨光之中时,一夜没睡的阿哲瞥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从义仓的另一面绕回了使府。
他要狠狠睡上一觉。
郎君因为只悄悄看过蛮宝练功,并没有上手试过,不知他的气力能到什么程度。
只好让阿哲守着那根枪一夜,一是王团练带人来拔过,没拔出来,怕他会做手脚,二是蛮宝去之前,让阿哲过去把它悄悄拔松,蛮宝没那么吃力。
郑颢就是看过郭传宝练功,又听说了他的身世,才坚定不移的想让他挑这个担子,因为他会比任何人都渴望成功。
蛮宝虽不知郑颢一片苦心,但如今他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
“蛮宝要去拔枪了!大家快来看啊!”几个孩童跟在他旁边,不停拍手叫到。
他们早上起来,最关心就是墙上那杆枪还在不在,看见了枪,他们又开始等拔枪的人。现在看见使府里大名鼎鼎的“三朝元老”蛮宝走过来,他们都拼命拍手,兴奋得跟自己要上场一样。
蛮宝到了枪跟前,估计了一下长枪的中间位置,他将手搓搓,双手把住那个中间点,稍微使劲试了试。
枪果然很紧,没什么动静。
“蛮宝!第一!蛮宝!第一!”
围过来的孩童更多了,平时他们就喜欢蛮宝,因为他从来不欺负小孩,还经常拿饴糖分给大家吃。孩童们全都不遗余力的,扯着嗓子叫起来。
郑颢他们也远远站在告示板旁边,他要等着蛮宝过来揭榜。阿哲回去的时候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将枪拔松,因为他觉得蛮宝可以。
“郎君,您对我们可从没放过水,难道您想将重任交给一个需要放水的人?”阿哲理直气壮的说。
在自作主张这一点上,郑颢偶尔会觉得,阿哲比对他言听计从的阿砚可爱。
他说得对,若是真的拔不出来,也还可以想别的办法。
蛮宝身边的人越聚越多,其中有几个是被王团练使找过的壮汉。蛮宝的身份很是特殊,他是观察使府里长大的仆人,但又跟团练使府吃吃喝喝搅到一块。
若是他敢揭这张亲兵指挥使的招募告示,那有两个可能:要就是和团练使划清界限,要就是替团练使拿下这个位置。
大家更希望蛮宝是前者,否则就是观察使府的叛徒。
他们不愿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是个叛徒,更不愿意让团练使一直横行下去。
蛮宝正在想那种姿势能让力量爆发,围观的人群让开一个口子,五六个人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团练副使康少辉。
“郭传宝,老大听说你要拔枪非常高兴,只不过,他由两句话要向你交代,让你小子先过去一趟。”
康少辉平时就看不上蛮宝,他不过是他们恶心观察使府的工具。
这个郑观察使脑子不够灵活,自从他来以后,多次干涉他们团练使控制的盐商关卡稽查。
这个盐税巡院,职责是堵截私盐,在他们手里却成了从私盐贩子手上牟利的工具。三十文收来的盐,官府翻十倍三百文卖给官商,私盐贩子五十文收来,三百文卖给百姓,这才配得上他们冒的砍头风险。
现在团练使堵到私盐贩子,并不抓他们去杀头,而是收他们三百文甚至更多,私盐贩子的获利空间变小甚至消失。
因为连续旱灾,普通百姓宁可得浮肿,也吃不起超过三百文的盐。
百姓购买力上限,制约了私盐商的想象。那他们又如何愿意做着砍头灭族的买卖?这与浙西镇海军节度使李琢,从私盐上获利异曲同工。
刚开始,王团练以为郑袛德是想分一杯羹,可让人送了两成过去,竟然被他退了回来。
从此,团练使与观察使就杠上了。
前世裘甫暴乱,刚开始只有一两百人时,郑袛德下令出兵,王团练使却拖着不去,直到暴民聚集到一两千人,才开始召回团练营军士,以至于几处县城失守。
刚刚登基的李温恼羞成怒,斥责郑袛德无能,撸了他的官职,灰溜溜的回了京城,从此一蹶不振,很快就心气郁结、药石无医。
这次郑袛德来了个大帮手,他的三子成了朝廷派来督查地方的巡按使,连四子也成了一水之隔的浙西行军司马。
王团练使昨晚就想好了,让他的人去夺了这位置,而不是撕烂他的公告。
可惜,他找的人没一个有拔枪的本事。
刚才听说蛮宝要去拔枪,他连忙让康副使去把蛮宝请回来,他得在蛮宝揭榜见郑袛德之前,许他更多的好处,让他彻底倒向自己。
只是,昨晚那块玉牌和那罐鸡汤,已经让他发生了更彻底的变化。
蛮宝皮笑肉不笑的斜了一眼康副使,边卷袖子边问:“我为何要听王团练的?”
“他是团练使,你只是个贱民,你当然要听他的。”
“他当他的团练使,我有我的主家,听他的有什么好处?”
康副使没料到蛮宝会这样回答,忙道:“当然会分好处给你,说不定还能一人一半。”
“那我已经有了一半好处,和他平起平坐,为何要听他的?”
康副使心中抓狂,想着先把他骗过去再说,便发狠道:“好处给你八成,不能再多了。”等回去把你皮剥了,看你还敢不敢要好处?!
蛮宝拍拍手上的灰,大笑道:“我的好处比他多,那他应该听我的才是。死开!我要拔枪了!”
康副使心中一惊:难道这小子平时是装傻?不行,得赶紧告诉老大去。
看着他们低头钻出人群,大家都解气的笑起来。
蛮宝没把他们放在心上,现在没有一件事比自己的身世更重要。
那支枪是郑颢高举过头掷出去的,落点比较高,根本不适合站在地上双手拔,那样没法用力。也有人双脚蹬墙,借力拔枪,可好像没有多好效果。
蛮宝似乎心里有了数,他助跑两步,竟然飞身跳到枪杆之上。大家看着他站在枪杆上平稳向夯土墙走去,随着枪杆有节奏的微微颤动,大家的心都悬了起来。
就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他双脚离枪,向墙面一撑,一个下腰,双手抓在中点之前,腿的蹬力,腰的回位之力,以及手的臂力,同时作用在这支枪上。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长枪像是从豆腐块里拔出来一样,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若是阿砚、阿哲去拔枪,他们都不必用上这么花式,可花式好看啊!蛮宝立刻赢来了一片掌声。
人群中好些原来已有报名意向,却被王团练劝退的年轻人都站出来:
“蛮宝!我愿意跟着你!”
“对,我们人多,又是观察使手下,没必要怕他们。”
蛮宝将那支枪高高举过头顶,双手一折,将那支枪从中折断,他高声说到:
“我蛮宝,从今往后为观察使效命,要是做出对不起大家的事,有如此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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