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晚上过后,在林嫣然气呼呼地威胁林清朗,不让他再来房间后,她日日大门紧闭,当真是狠下了心,见他一面都不想。
而一日林清朗上朝,经过她房门前却忽地顿住,他墨睫扬起,看着紧闭的门窗,眸色沉郁,心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阴暗的念头。
那扇窗纸薄如蝉翼,仿佛风一吹便破。
仿佛,什么都可窥探得到。
他的嫣然,会在做什么。
林清朗一身朱红色官服,穿戴齐整,看上去是端方君子,肃然禁欲,可他看着那一层窗户纸的眼神却……空洞而贪婪。
他真是个禽兽。
林清朗挑唇,淡淡笑了。
“公子,该出门了,上朝时辰快到了。”桑言头低得很下,忽然小声提醒他。
“恩,走吧。”
林清朗回神,收回落在窗户纸上的目光,拂袖转身,出府去了皇宫上朝。
*
朝堂之上,年近四十的皇帝坐于龙椅之上,明黄龙袍,头戴冕旒,宽脸浓眉,不怒自威,他面色青黑,面上有一股浓重的荒淫之气。
朝下之人无不明白,这些年来,皇帝从各处网罗的美女塞满了整个后宫,日日荒淫,纵欲过度,气色自然好不到哪去。
“边关又隐隐有外敌来犯之势,众位爱卿对此事怎么看,有何举荐之人?”
皇帝此时靠着龙椅扶手,目光巡视了一遍朝下文武百官,后落在了林清朗身上,高声问道。
文武百官听此均身子一震,互相交换眼神,后也落在了林清朗身上。
而林清朗此刻却面无表情,身姿挺直,令人完全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和态度。
虽朝中并不是只有林清朗这一可用将领,此事也并非他不可,但他战功赫赫,从无败绩,对一些精明的朝臣来说,举荐林清朗上战场对他们来说最为稳妥,不用担心战败背锅受牵连,其余之事则不在他们的考量范围内,于是——
“臣以为,近年来大小战事皆由林将军出征,林将军勇猛多谋,运筹帷幄,若派他去定可夺胜归来,彻底消灭进犯外族,稳固边关。”一人站了出来,很快,便有人出声附和他。
不过也有人持不同意见,认为也有其他能用之人:“皇上,林将军刚下战场未有多久,怕是身上的伤还未养好,状态不佳,臣以为,现今年轻将领中出色者众多,此次可派别的将领出征。”
一时间,朝堂之上议论声四起,对这人选争执不下。
站于前列的谢蕴一言不发,虽未有任何举荐之意,但他嘴角却勾起了一丝笑意,似乎心中已有了想法。
“林爱卿,你如今伤势如何,可否出征,替朕荡平外敌,永绝后患?”皇帝一身威严,问林清朗。
林清朗自然知晓,此时并不是适宜出征的时候,这场战事可以胜,也必须胜,但不应由他胜,他胜了太多次,功高震主,但现在还没到……反的时候。
况且——
林清朗双眸微微眯起,他似乎看到了少女那梨花带雨,颤着身体哭泣的模样。
眼里蓄满水光,浮动可怜,委屈极了。
还有那紧闭的门窗。
她还在生他气,不让他抱她,亲她。
他得哄回来。
还有,好好藏起来关起来,不能让别人抢走她。
于是乎,林清朗长呵口气,冷俊脸上仍是面若冰霜,行礼后漠声道:“皇上,为国效力,征战沙场本为臣职责所在,但臣屡上战场,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现今恐有心无力,还须得一段时间养伤,否则就算上了战场也会贻误战事。”
皇帝闻此浓眉皱起,颇有探究意味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后扬手挥袖,道:“罢了罢了,今日到此为止,此事日后再议,朕乏了,退朝。”
听此,垂首立在皇帝身边的太监大喊:“退朝!”
后众臣行礼跪拜,后依次出了宫殿。
宫殿外,众大臣两□□去,两两接耳,四皇子程仪走到林清朗身边,仍是一声风流尊贵之气,朝他一拱手,笑道:“林将军真是思虑周全,此次战事你的确不宜再去。”
林清朗看了眼四皇子,不置一词,走下了殿外的玉石台阶。
程仪加快脚步跟了上去,这次倒是收起了身上的不羁,一下正经,同林清朗小声道:“父皇生性多疑,好猜忌,登基以来已杀了不少功臣,这朝野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父皇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既然你我二人已是同个阵营,那我便直说了,父皇此次想的是荡绝外敌,永除外患,若你此次又胜了,边疆外敌尽除,你立此卓越军功,战绩辉煌,怕是会刺了父皇的眼睛,届时外敌已除,边关稳固,父皇便容不下你了。”
“若是你败了,那父皇便更有了杀你的借口。”
林清朗仍旧朝前走着,对程仪此话并不意外,淡淡道:“所见略同,望四皇子早做筹谋,我自诩看人的眼光不会有误,这腐朽的皇室里,也就四皇子勉强够得上帝王的资格。”
这话一说,四皇子程仪冷不防被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很是难看……
他这是被夸赞了,还是被贬损了?
“望四皇子明白,残暴昏庸之人当不得君王,可心慈手软之人亦是,希望四皇子关键时刻莫要心慈手软,不若,我林清朗……”
“自然自然,林兄你我相识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嘛,说得这么严重做甚。”程仪赶紧咽下适才那口堵在喉间的气,连忙笑道。
林清朗急着回府,无意跟他嬉笑,只冷冷一声道:“到时,四皇子莫忘了允诺我林清朗之事,我林清朗只求这一件事,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自然。”程仪敛起笑容,郑重道,“林兄所说之事,不用林兄请求,也该去做。”
两人交谈快要结束,行至宫门之时,似是在宫门处等待已久的谢蕴迎了上来,熟络一句:“林兄。”
四皇子了然,朝这两位躬身,笑道:“谢大人,林将军,你们两位慢慢聊,我有事便先走了。”
“四皇子慢走。”谢蕴说道,待四皇子程仪走后,眯眼看向林清朗,“林兄,不久便是你二十及冠大礼,我先在此恭贺,那日我恐有事,便去不林府了,所备贺礼我会差人送到府上。”
“无妨,谢过尚书大人了。”林清朗客气回,淡淡一笑,比起谢蕴春风般的笑是冷漠至极。
谢蕴却置若罔闻,丝毫不理会他的冷漠,又笑着说:“对了,嫣然最近怎样了?上次宴席我和她有说有笑,感觉甚是投缘,这一别多日不见,很想你这妹妹。”
不知说者是有心还是无心,说及他这妹妹,林清朗脸上的极淡笑意瞬间被霜雪覆之:“嫣然她很好,只是最近受了寒,不宜出门,谢兄你怕是过分记挂我这妹妹了。”
两人并肩而走,谢蕴作势长叹口气,拍了拍他肩膀:“是啊,也不怕林兄你笑话,我对你这妹妹是一见难忘,都快得相思病了,待我寻个良辰吉日去提亲,到时候你可就是我妹夫了。”
“你我虽有朋友情谊,但有些玩笑还是不要开为好,”林清朗脚步停下直视于他,深邃的眼仿若是淬了寒冰的利刃,令人看之陡生凌迟之感。
谢蕴一怔。
“嫣然是我妹妹,她之于我,是魂灵是珍宝,是别人不能染指的存在,我说她不能嫁——”林清朗冷冷睥睨,勾唇一笑,毫不掩饰道:
“她便嫁不了,谢蕴,你没有和我争的资格。”
林清朗至此转身,拂袖而走。
谢蕴看着林清朗离去的背影,温和笑容消失,目光阴沉,只喃喃二字:
“果然。”
*
下朝之后回府,林清朗换下官府官帽,穿上一身月白罩袍,用发带随意束了长发。
这番装扮看上去有些散漫困倦,但这也使他往日里的沉郁肃然散了不少,越发显得俊美昳丽,只是眉目间的阴翳却一直未散,周身气息还是能冷得结冰。
林清朗换了衣衫出房间,目光空洞,脚下也不停,不知怎么,便又走到了林嫣然闺房这处。
也许是早上那层似乎可窥视到她的窗户纸一直在萦绕他心头,使得他无意识便走到了此处。
林清朗站定,抬眸看向那窗户,不由得喉结轻滚,空洞的目光回了些神。
窗扉轻掩,许是吹来的风大了些,窗扉未及掩尽,从一处极细的缝隙处透出来了些白色水汽。
又或是热气。
只一到屋外冷冽的风里便消散不见。
水雾么。
林清朗长睫一湿,好似也沾上了从她屋内沁出的水雾。
上面,会有她肌肤的香味吗。
想及此,他呼吸无端一重,容色虽仍是寒冷,脚下衣袍却无风一动,他循着那些窗边的那些水雾便去了。
片刻后,林清朗站在了未掩尽的窗扉前,那沁出的丝丝水雾柔软地洒落他脸颊,带了些似有若无的清香,引他不断坠落一个虚幻的世界,冷白如玉的面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是她身上的清香。
他再熟悉不过了,也极是痴迷、想念。
林清朗眸色霜白,眨了眨已是湿得不行的眼睫,目光透过未掩窗扉——
在一片迷蒙的水雾中,他看到了他的嫣然。
作者有话要说:哥哥有点嚣张也有点变|态emmm,谢蕴是比较精于算计绿茶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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