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情,也很可疑。第一次到荆南去的时候,我们在火车站候车室,尹大平去上厕所,我无聊和好奇,就打开他的手提包,结果看到一个盒子里面放着十几颗脏兮兮的牙齿。我是一个爱干净的人,从此以后,他那个手提包,我再也不碰了。住进157号以后,那个手提包一直是放在厨房里面的,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我跟他说包里面的东西太脏,想到那些东西,我睡不着觉,其实,我是嫌那些牙齿,把那些东西放在屋子里面,我瘆的慌。”
“你有没有问尹大平呢?”
“问了——我问了。”
“尹大平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牙病有很多种,有上火引起的,有神经引起的,有溃烂引起的,他要通过那些牙齿研究不同的病因,这样才能对症下药——要想万无一失,必须弄清病因。现在,我才知道他为什么要收集那么多牙齿了。”
冉小然想起了一个更小的细节:“警察同志,我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在我第一次昏睡醒来后不久——不是第一天,就是第二天,在吃早饭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一张报纸上有几张照片——是几张模特的照片,其中一张照片上的旗袍引起了我的主意,我就想把这张照片揭下来,可我在揭照片的时候,发现报纸刚糊上去不久,有些地方的浆糊抹的比较厚,还没有干呢?我是一个爱干净的人,我以为是尹大平见墙上的报纸坏了,特地换了一张新的。”
如果室内不通风的话,想让浆糊干,确实是要一点时间的——石灰也是如此。
“那张报纸以前不在墙上吗?”
“不在,如果在的话,我一定会看到——我这人爱穿着、爱打扮,只要是和衣服有关的东西,我都比较感兴趣。我又揭了另外几张报纸,发现另外几张报纸也是刚贴上去的——空气中还有非常明显的浆糊的味道。那些报纸原来都是完整的,竟然变成了好几块——是拼贴在墙上的,现在想一想,应该是尹大平在揭报纸的时候撕坏了。接下来,我又发现其它报纸都是旧的,惟独有照片的那一张是新的。”
“你问尹大平了吗?”
“我是想问的,但后来遇到其它事情打岔——给岔开了。几天以后,我就离开了157号。如果你们不跟我说案子的事情,我是想不起这些事情来的。第二次分手之后,我以为他还会到石洞口来找我,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来找过我。我只知道他有心事,心里面很苦,但我没有想到这么苦。我现在才明白,他带我到荆南去,是想用我作诱饵引车仁贵上钩。他又怕连累我,所以让我蒙在鼓里。”
“警察同志,我说一句你们不爱听的话,我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说——也不该这么想,如果尹大平跟我说明缘由的话,我不会有任何犹豫——我是一定会帮助他的,像车仁贵这样为人不齿的歹人,绝不能让他活在这个人世上,换做是我的话,我也会不顾一切、铤而走险,杀了这个万恶滔天的王八蛋。”冉小然望着车华庭道。
车华庭则低下了头。
“人世间没这样的道理,从糠箩跳进米箩,占了人家的财产,还要将人家赶尽杀绝。这种人本就应该断子——”
“冉小然——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吧!我们派人把你送回去。”刘大羽及时阻止了冉小然的慷慨陈词,车华庭毕竟是无辜的。
“警察同志,我——我能不能和尹大平见一面呢?”
“这——我们考虑,但现在不行,等案子终结以后,我们可以安排你们见上一面,你看怎么样?”
冉小然没有再坚持。
冉小然留下电话号码后,刘大羽派严建华和韩玲玲送她到崇明码头。
第二天早晨,欧阳平一行押着尹大平踏上了归程。罗大荣将同志们送到崇明码头;高建国在石洞口码头和同志们依依惜别。
经过同志们艰苦卓绝的努力,157号的案子和车仁贵失踪案终于尘埃落定,唯一的缺憾是:究竟是谁向尹卓君母子透露了车仁贵的所有劣行?
娄阿四的可能性最大。
缺憾在所难免,所以,欧阳平没有再刨根问底。
车仁贵的老婆要让车仁举的后代认祖归宗的想法并不是随便说说的,同志们回到157号的当天晚上,老人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找到欧阳平和顾所长,主动提出将车家大院——包括157号还给车仁举的儿子车飞鹏,自己带着孩子们另寻别处——她还带来了房契和车家大院的蓝图。到底是吃斋念佛了几十年的人,老人把一切都看透了,更难能可贵的是,老人的想法得到了孩子们的支持。
老人找了一个好日子,领着两个儿子在刘大羽和韩玲玲的陪同下到崇明岛尹飞鹏的家,请求尹飞鹏一家人的饶恕。
那尹飞鹏夫妻俩也是明事理的人,他们没有说一句难听的话,热情招待了车仁贵的家人。
更让人感到欣慰的是,尹飞鹏提出车仁贵的家人还住在车家大院,否则,他们不准备认祖归宗,车仁贵做的事情,由他一人承担,不关其他人——过去了的事情是无法从头来过的——一切都是历史造成的。
经过商量,老人最后决定带着孩子们住进157号,将车家大院还给车飞鹏。
后来的情况是,车华庭兄弟俩将157号翻修了一下,然后搬进了157号,157号那扇院门没有封堵,它将作为车家大院的后门,为一家人的进出提供方便。半个月后,车飞鹏带着家人搬进了车家大院。”
他们搬进车家大院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车家大院和157号中间那道门墙给拆了。尹飞鹏还让老人住在原来的厢房里面,厢房里面有一个佛龛,那是伴随了老人大半辈子的物件,大家是否记得,车仁举回到荆南以后,一直是车仁贵的老婆在照顾伺候他;在车老太太卧病在床的日子里面,是这个女人悉心照顾,精心伺候——车老爷子和车老太太选错了儿子,但没有看这个错儿媳妇。
欧阳平估计——这仅仅是一种猜测,尹飞鹏有感于老人的仁慈和爱护,当她得知藏在砖墙里面的人就是丈夫车仁贵之后就知道是谁杀了车仁贵——也许,她早就知道了,但她守口如瓶,无非是想保全尹大平的性命——整件事情的祸根全在车仁贵的身上。
在尹飞鹏一家迁进车家大院的那天,金大娘和娄阿四也来了。他们帮着车家人收拾整理,擦擦洗洗,忙了整整两天。两位老人和车飞鹏一见如故,他们都说尹飞鹏的长相和车仁举一模一样——就跟一个模子拓下来似的。而那尹飞鹏一见到两位老人就想见到了阔别多年的亲人。
尹大平的老婆翠芬听说了尹大平的事情,带着儿子回到了尹家,她之所以没有结婚就是等着和尹大平破镜重圆,现在,尹大平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她决定带着儿子回到尹家,她要孝敬公婆一辈子,把一双儿女抚养成人。
不久,翠芬将洗头店的转手给别人,到深圳找回了在外面漂泊多年的尹小平。
一九九六年的清明,车华庭一家人将尹飞鹏母亲的遗骨运回车家的祖坟和她的丈夫车仁举和墓而葬。
这里有一件事情一定要交代一下:车仁举的坟墓原来是没有墓碑的,是车华庭的母亲将车仁举葬进车家祖坟的——这件事情,连车仁贵都不知道,鉴于车仁举特殊的身份,老人没有给车仁举树碑。自从车老爷子夫妻俩归天下葬以后,车仁贵就再也没有到车家的墓地去过——不是忘恩负义,就是无脸面对躺在棺材里面的养父母——当然也包括待自己亲如兄弟的车仁举。
尹卓君和车仁举和墓而葬之后,老人请人给两口子竖了一块墓碑,并在上面刻上了两个人的名字。这大概也是尹卓君生前所希望的,这个苦命的女人自从孩子生下来后,就永远关闭了心灵的大门,没有再找过任何男人。
立碑人有:儿,车飞鹏、车华门、车华楣、车华庭;女儿,车华美;孙,车大平;孙女儿,车小平。
在顾所长的帮助下,尹飞鹏和他的孩子们改姓为车。
儿孙改姓为车,这应该是尹卓君生前所希望的,但尹卓君做梦都不会想到会有这一天。
有人一定会问,车仁贵有没有葬入车家的坟地呢?
笔者顺便交代一下:家人将车仁贵安葬在远离车家坟地的另一个山坳里面,那是一个简单的坟包,没有立碑。这是老人的意思,三男一女四个孩子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车仁贵虽然是车家的养子,但以他的所作所为,已经不适合再葬在车家的坟地了,即使征求车仁贵本人的意见,他也不会提出任何异议,车仁贵在活着的时候,可能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这个世界上,有些问题是必须要想的。
人常说,人死如灯灭,死后的归宿,这不重要,话虽不错,但也不尽然,每个人在他即将走向生命的终点的时候,都不希望做孤坟里面的野鬼。
车仁贵就是一个孤坟里面的野鬼。
人生的最大悲哀莫过于此。
这是一个发生在动乱年代里面的故事。在结束本故事的时候,笔者有两点希望,第一,希望世道太平,世道太平,牛鬼蛇神就会少一些;第二,希望人们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生活,不要有非分之想、邪恶之念。欲火太旺会**,尊严尽失枉为人。在2014年,在中国,曾经叱咤风云的政治人物沦为阶下囚,数不胜数;曾经红极一时的名角大咖黯然失色,俯拾即是。
教训深刻啊!
狗屎就是狗屎,永远成不了黄金;妓女就是妓女,永远成不了女神。无非是给人们增添一点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罢了。
欧阳平一行终结了157号的案子以后,立即投入到另外一个案子中来了。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参与157号凶杀案的人一个是五个:欧阳平、刘大羽、严建华、韩玲玲和左向东。在开始叙述这个案子的时候,笔者曾经交代过:陈杰、李文化和柳文彬正在调查另外一个案子。这个案子本来是欧阳平负责的,在接到无常巷157号的案子以后,欧阳平留下陈杰等三人继续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