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平一边說,一边从皮包里面拿出三张身份证复印件,“黄文正,你看看这三张身份证复印件。”
黄文正没有接欧阳平手上的身份证复印件,他看了看手表,然后环顾四周:“请等一下,欧阳队长,很快就有人到茶水炉来打水了——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茶水炉虚掩着的门开了,一个老太太正在做买水前的准备,炉子上面的深锅里面早就热气腾腾。已经有人拎着热水瓶朝茶水炉来了。巷口不时有人进出,所以,茶水炉前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黄文正领着大家,沿着石婆婆庵路一路向南,走到双门楼宾馆。
黄文正和看门师傅打了一个招呼,将同志们领到大门内一个挂满紫藤的走廊上。
一行人在长廊两边的座椅上坐下。
黄文正从欧阳平的手上接过三张身份证复印件,一张一张翻看起来。
一分钟以后,黄文正抬起头,将三张身份证还给了欧阳平:“欧阳队长,这三个人都是我弟弟黄文青,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他躲不过我这双眼睛。不管他怎么变化,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我的眼睛。水泡有多大,水下面的鱼就有多大,文青搞三张假身份证,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和勾当。他整天神神秘秘,干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三张身份证复印件是‘天时宾馆’提供给我们的,六月十三号,我们接到‘天时宾馆’的报案,他们在307号房大衣橱下面的空格里面发现一具无头男尸。经过调查,我们发现黄文青有重大嫌疑,他曾三次入住‘天时宾馆’307号房,三次入住,出示的身份证都不相同,虽然三张身份证都不相同,黄文青入住的时候,也做了易容处理,但还是被一个服务员看出来了。黄文青杀人之后,将尸体藏在大衣橱下面的空格里面,他还两次返回‘天时宾馆’307号房。”
“我弟弟为什么要两次返回案发现场呢?”
“黄文青在入住‘天时宾馆’之前,曾三次到荆南肉联厂制冰车间去购买冰块。”
“文青购买冰块做什么呢?”
“他将冰块放在尸体的身上,想延缓尸体腐烂的时间。”
“延缓尸体腐烂的时间?文青这样做又是为什么?”
“我们是按照常理分析出死者遇害的时间,并确定一个时间段的,然后对这个时间段内入住‘天时宾馆’307号房客人进行调查,黄文青这样做的目的,是想把自己排除在我们的调查范围之内。他非常狡猾,刚开始,我们的根本就没有把他第一次入住‘天时宾馆’307号房的时间考虑在我们调查的范围之内。比照我们预估的死者死亡的时间,黄文青第一次入住‘天时宾馆’307号房的时间比我们预估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多月。”
“这符合文青的性格。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文青之所以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想隐藏起自己的形迹。他那股聪明劲全用在歪门邪道上了。”
“黄文正,我们怎么才能找到黄文青的下落呢?”
“他的行踪,我父母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我们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我可以帮助你们,但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黄文正迟疑片刻道。
“只要你答应帮助我们,什么条件,我们都可能答应你——但必须是我们能做到的,并且不和法律相冲突。”
“我的条件,对你们来讲很简单。”
“你请讲。”
”你们抓捕我弟弟文青的时候,不能让我父母知道,也不能让左邻右舍知道——邻居知道,我父母就会知道。就当是文青一直在外面游荡——永远不回来了。”
“我们在哪里才能找到黄文青呢?”
“欧阳队长,您就说你们能不能做到吧!”黄文正紧要牙关,他在下最后的决心。
“我们能做到——我们答应你。”
“我可以透露两条线索给你们——或许能对你们有所帮助——但我不敢打包票。”
“你请说。”
“第一,六月二十八号,是我父亲的七十岁生日——所以,你们得耐着性子等待一段时间,我不敢保证文青会回来给老爷子过生日,但我估计他会回来。他如果回家的话,不会提前,一准在七月一号吃中饭之前——或者吃晚饭之前,你们可以埋伏在石婆婆庵南路口和北路口,只要你们不在我家和我家附近抓捕他,我父母就不会知道,我父母可能会盼望他回来,就是不回来,也无大碍。”
“这——我们能做到,我们还可以等他离开家之后,在距离你家更远的地方抓捕他。”
“这样最好。我父母这辈子不容易,虽然文青不让他省心——让他们很伤心,但文青毕竟是他们亲生的,俗话说的好,眼不见,心不烦吗?就当父母没有生养他。这些年,文青很少回家,我父母早就习以为常了。只要不让我父母知道文青出事,我父母就不会有事。”
“当然,六月二十八号,文青也可能不回来,如果他知道你们正在调查‘天时宾馆’的案子,他就可能不会回来,我提供一个地方给你们——我没有具体的地址,只有一个大致的方位,你们可以到那里去寻找文青的踪迹。”
“什么地方?”
“杨公井。”
“杨公井?”
“对,我曾经两次在杨公井附近——宝庆银楼对面的早点店里看到文青在那里吃早点,早点店的名字***燕早点’,文青两次在‘春燕早点’吃早饭,这说明他可能就住在附近。”
“你是什么时候看到黄文青的呢?”
“第一次是今年春节后,第二次是四月中旬。两次看到他的时间是八点二十左右,这很符合他的生活习惯,他喜欢睡懒觉,这件事情,我没有跟父母说,如果我说了,他们又会犯嘀咕、睡不着觉了。”
“黄文青看见你了吗?”
“没有,我是在汽车上看见他的,江宁东山镇有一个养猪场,叫‘东山养猪场‘,他们需要猪饲料,我们粮库有一些玉米受潮霉变,我就带人把玉米送到’东山养猪场‘去,我们的汽车每次都要经过‘春燕早点’店。我估计他现在还住在那里。你们可以找‘春燕早点’店的老板了解情况,你们也可以在‘春燕早点’店对面的宝庆银楼里面等文青出现,只要他还住在那一带,他就一定会到‘春燕早点’店去吃早点,文青从小就喜欢吃小笼包,‘春燕早点’店的小笼包在那一带很有名,每天早上,早点店的前面都要排很长的队伍。六月二十八号,还有好几天,你们不妨到杨公井去碰碰运气。但我不能保证你们一定能找到他,一种可能是,他又换了新的地方,他从不跟父母说他住在哪里的事情,一定是留了一手。退一步讲,即使他没有换地方,他也不一定还在杨公井呆着,我对他太了解了,从小到大,他在一个地方不会呆多长时间。他如果没有换地方的话,你们就一定能寻觅到他的踪影。文青从小就像一条泥鳅,滑得很,他从小就有藏身隐身的本事,你要是想找他的时候,你很难找不到他,他藏身的地方,没有人能想得到。小时候,我们和门口的小伙伴在一起玩捉迷藏的游戏,他竟然会藏在窨井盖的下面,水井下面,河边的水草下面,垃圾箱也是他经常藏身的地方。”
最后,黄文正还特别提醒:“你们到杨公井去调查走访的时候,最好穿便服,你们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文青粘上毛,比猴子还要精一百倍。”
欧阳平始终没有忘记一件事情:“你弟弟黄文青的手腕上是不是戴着一串玉珠啊?”
“不错,他的手腕上是戴着一串玉珠,欧阳队长,我差点忘了一件事情,我弟弟黄文清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营生,但以我对他的观察,他身上的膘应该很厚。”
“身上的膘很厚?什么意思?”
“他做的是古董文物的生意,在肉联厂上班的时候,他经常歇病假,走街串巷,或者到农村去收购一些瓶啊罐的,如果不是尝到了甜头,发了财,他是不会办停职留薪手续的。如果他没有赚到钱,他是不会让茅大奎把单位发的工资交给父母的。”
在暂无头绪的情况下,欧阳平只能按照黄文正提供的两条线索寻找黄文青。
在回刑侦队的路上,欧阳平和郭老、刘大羽和陈杰商量后决定排严建华和李文化在春燕早点店附近守候黄文青。时间从六月二十二号开始;与此同时,再安排韩玲玲、柳文彬和董青青到杨公井附近进行暗访——暗访要在当地居委会的帮助下进行。暗访时所用的参照物是三张身份证复印件和肉联厂提供的履历表上的照片。
郭老还建议派人到朝天宫古玩市场和夫子庙古玩文物店进行调查走访:黄文青是做古董文物生意的,他既然能去滁州古玩市场去转悠,也一定会到朝天宫古玩市场和夫子庙古玩店——特别是朝天宫古玩市场去转悠。黄文青煞费苦心,做下这么大的案子,肯定有非常的重要的原因,既然黄文青是做古玩文物生意的,他所接触的人也应该是做古玩文物生意的人。所以,“6.13”凶杀案的当事人的身份应该非常特殊——到目前为止,”6.13“凶杀案当事人的身份,同志们还一无所知,郭老认为,这条线也不能忽略。这叫做寻找凶手和寻找被害者双管齐下。
到朝天宫古玩市场和夫子庙古玩店调查走访的工作落在了欧阳平、郭老、刘大羽、陈杰和左向东的身上。
我们先来说说严建华、李文化、韩玲玲、柳文彬和董青青这一路的情况。
六月二十二号早晨七点半钟,严建华一行五人身着便服驱车赶到杨公井,他们将汽车停在距离杨公井附近的一个巷子里面。然后步行去了“春燕早点”店。
“春燕早点”店前已经排了十几个人,做小笼包师傅有三个,一笼一笼的刚包好的小笼包被放在大蒸锅上,一笼一笼的冒着热气的小笼包被拿下蒸锅。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拿着抹布收拾几张桌子上的蒸笼、碟子和碗筷,一个四十五左右岁的男人坐在一收银台后收钱、发筹子和发排队号。
李文化站在了队伍的后面,严建华、韩玲玲、柳文彬和董青青则找一张桌子上的空位子坐了下来。
女人走到严建华跟前的时候,严建华叫住了女人:“老板,生意不错啊!”
女人笑容可掬道:“马马虎虎,全仗新老客人的架势。”
“你们每天早晨几点钟开门营业啊?”
“五点就开始了。”
“真辛苦,我看你们包子馅很地道、很讲究啊!”严建华望着三个包包子的师傅和一大盆和好的包子馅道。
“是啊!我们靠的就是货真价实,口味好啊!”女人一边和严建华说话,一边端起收拾好的一摞碟子,准备离开。
“老板,我们能向你打听点事情吗?”
女人迟疑片刻道:“打听点事情?那要等我闲着的时候,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女人又觉得有些怠慢客人,“这样吧!老三,你过来一下。他是我老公,有什么事情,你问他吧!”
坐在桌子前收钱发筹的人就是女人的老公,他走到严建华和女人的跟前:“春燕,什么事情啊?”
“老三,这位客人想打听点事情?”女人把严建华交代给男人之后,捧着碟子走进了洗碗间。
“老板,给我两笼包子。”一个男人大声喊道。
“来了——来了。师傅,有什么话,我们到那边说,我手上的事情可不能耽搁。”
老板暂时没法和严建华说话了,因为收银台前又来了三个买小笼包的人。还有两个小伙子直接走进店铺,找地方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