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是,如论模拟画像绘制的有多逼真,它和当事人之间还是会有一定的差距,所以说,完全相像,一模一样,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接近度、相似度更高一些罢了。既然常贵太不是“7.5”沉尸案的当事人,那么,确实还有一个和“7.5”沉尸案当事人非常接近,非常相似的人。欧阳平和陈杰丝毫不怀疑模拟画像的接近度和相似度,虽然模拟画像是董青青完成的,但它是董青青在付一波的监督和指导之下完成的,董青青在操作的时候,付一波不曾离开过董青青半步。欧阳平坚信,只要同志们一步一个脚印,把每一都走的实实在在,稳稳当当就行了。至于结果,现在还不是大家考虑的问题。
同志们驱车前往高岗村的路上,陈杰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一个叫周成华的人打来的。周成华是孝陵镇人,他在孝陵镇供销社工作。今天中午,他在食堂吃中饭的时候,听到同事们议论寻人启事和模拟画像的事情——在吃中饭之前,陈明光等人已经把模拟画像贴出去了,麒麟镇、落马镇和孝陵镇用的是张贴的方式,十四个村庄用的是定人发放的方式,李副所长和他的手下,在孝陵镇张贴了二十张。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反馈了。
周成华在回宿舍休息的路上,在供销社大门外的电线杆上看到了寻人启事和模拟画像,他将寻人启事和模拟画像揭下来,返回食堂,找到同事陈国栋陈会计,请他帮助一块辨认,在周成华的记忆中,有一个人和画像有点像,陈会计看过模拟画像以后,也认同周成华的说法。周成华记忆中的这个人姓芮,名字叫芮和平,今年四十五岁(正好达到年龄上线),他的长相除了和画像上的人比较接近之外,也有一颗门牙是瓜子牙,左耳朵口也有一个黄豆大小的肉瘤。芮和平是周庄人(周庄不在十四个村庄之中——十四个村庄是落马湖周边的村庄,周庄在东马村和西马村的南边,距离孝陵镇有六七里地),芮和平曾经在周成华和陈国栋的手上买过化肥——买过好几次化肥。芮和平是生产队会计,他最后一次到供销社来买化肥是在去年的春天,后来到供销社来买化肥的换成了其它人,据说芮和平辞掉了生产队会计的工作,到深圳去打工去了。好好的生产队会计不干,跑到深圳去打工是有原因的,来买化肥的人说,芮和平的老婆跟人私通,被芮和平撞见了,村里人还说,芮和平的三个孩子都不是他的种,芮和平一气之下,就跑到深圳打工去了。最要紧的是,自从芮和平离开以后,就没有再回来过。周成华觉得这里面可能有问题,于是,就拨通了陈杰的手机。寻人启事上有欧阳平和陈杰的手机号码。
于是,欧阳平当即中断了对高岗村的调查走访,驱车前往孝陵镇去见周成华和陈国栋。
落马湖西通扬子江,在落马湖的西边,有一座长七百米左右的大桥,桥下就是连接落马湖和扬子江的大河。这条河的名字叫三叉河,大桥的名字叫红旗大桥,这座桥是大跃进的时候建造的。
汽车驶过红旗大桥,向南行驶了两里多路,就是孝陵镇。一条马路从孝陵镇中间穿过,供销社就在这条马路的中断。
陈杰远远地看见,马路的右边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不停朝汽车招手。
招手的人就是周成华,另外一个人是陈国栋。
汽车停在马路的右边,两个人冲到汽车跟前。
“刚才,和陈同志通完电话以后,我们又找一个了解了一下芮和平的情况,这个人是周庄人,名字叫周迎双,她在镇上开了一个裁缝店,根据周迎双提供的情况看,这个芮和平走的确实有点蹊跷。
“周迎双是怎么说的呢?”
“所有关于芮和平到深圳去打工的情况,村民们都是从芮和平的老婆周迎梅嘴里听说的。”
“周庄?周迎双、周迎梅?难道芮和平时倒插门女婿?”欧阳平道。
“到底是警察,我的话还没有说周全,你们就听出来了,不错,芮和平是倒插门女婿。周迎双说,芮和平在一夜之间,说不见就不见了。还有人说——”
“说什么?”
“说芮和平可能到阎王爷哪里报到去了。周迎双还说,这张画像,除了颧骨有点高之外,其它方面,和芮和平**不离十。陈会计,你倒是说句话啊!”
陈国栋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这——这个芮和平经——经常到我们供销社来——买化肥,他——他的长相和画像上的人确实有——有点像。”陈国栋道。陈国栋不善言辞,说话不是很连贯。
“陈同志,我们俩领你们到周庄去一趟。”
“这不会影响你们的工作吗?”
“不会,下午,我们一般没有什么事情——我们正闲着没事做。”
于是,周成华和陈国栋领着同志们去了周庄。
十几分钟以后,汽车停在一座木桥边。剩下的路,要靠同志们自己走了。
木桥很长,有一百多米,桥下竖着一根又一根木桩——有旧木桩,也有新木桩。木桩之间,最宽的地方有五六米,最窄的地方只有两三米,桥面很窄,其宽度只能通过一辆马车,桥北边是石子路,过了桥以后,就全是土路了。
站在木桥上,周成华指着西南方向一个村庄,村口挺立着几棵大树,树冠上有三个喜鹊窝。
走了十分钟左右,欧阳平一行来到的大树下。七棵大树簇拥在一起,最小的树有水桶粗,最大的树有井口粗。树下有一口水井,水井上有一个轱辘,水井旁边不远处有一个石碾子,石碾子的直径至少有两米。
石碾子上坐着四个乘凉的老太太。
周成华朝老人们走去:“几位老人家,我们到哪里才能找到周更生——周队长?”
“更生在社房。你们找更生有啥子事情?”一个老太太道。
“我们找周队长问点事情。”欧阳平道,“大娘,我们能先问问你们吗?”
“你们想打听啥子事情?问老姐姐跟问队长一样——她就是队长的老婆。”
欧阳平和陈杰在石碾子上坐下,其他人站在旁边。
“大娘,我们听说你们村的芮和平到深圳打工去了。”
“不错啊!”
“他是什么时候到深圳去的呢?”
“去年年底。”
年底有两种说法:一个是十二月底,一个是春节之前。
“去年年底?是去年十二月份吗?”
“不错啊!”
“芮和平到深圳去打工,这是谁说的?”
“是和平的老婆迎梅说的。”
“芮和平到深圳去打工,没有跟村里其他人说吗?”
“和平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情。”
“芮和平回来过吗?”
“没有。”
“有没有写信回来过呢?”
“没有。”
“有没有寄钱回来呢?”
“也没有。”
“芮和平在生产队当会计当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跑到深圳去打工呢?”
“和平是一个闷葫芦,他不说,谁知道呢?除了他本人,恐怕只有他老婆迎梅知道是怎么回事情。”老人弦外有音。
“我们听说芮和平是入赘到你们村来的。”
“不错。”
“芮和平是哪里人?”
“他说是山东枣庄人,但他自从入赘到周老五家后,从来没有回去过,他的老家也没有人来过。”
“那他是怎么入赘到你们村的呢?招女婿总要知根知底吧!”
“二十五年前,芮和平路过我们村,晕倒在村口——他当时就躺在这个石碾子上。周老五夫妻正好路过这里,当时,和平正在发烧,嘴上烧出了很多水泡,已经不省人事了。夫妻俩就找人把和平背回家,还请来郎中给和平看病,和平醒过来以后,夫妻就问他从哪里来,他说从山东枣庄来,问他家里都有什么人,和平说,他五岁的时候被人拐卖到山东枣庄,他的养父养母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渐渐的,和平就掉价了。所以,他读书到五年级就不学了,他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他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他知不知道亲生父母是哪里人呢?”
“不知道。周老五家有四个丫头片子,夫妻俩想把和平留在他家。和平这孩子,聪明勤快,他念过书,有文化,在老五家养病期间,什么事情都做。和平也想落脚生根。后来,夫妻俩就把三女儿迎梅许配给和平,招和平入赘——做了老五家的女婿。”
芮和平的特殊身份决定了:他的消失是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的。
怀疑的人肯定是有的。
“芮和平和周迎梅的感情怎么样?”
“迎梅比较凶悍,和平比较老实,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和平自己不说,谁知道呢?那和平是一个闷葫芦,平时话很少——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
“我们听说周迎梅作风有问题。”
老人不再说话,几个老太太,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神很是诡异。
“大娘,你们不要有什么顾虑,今天,我们在这里说,就在这里了,不会有人知道的。”赛所长道。
“嫂子,说吧!,你不说,待会儿更生还是得说。再说了,知道这件事情的又不是一个两个。”一个老太太道。
“迎梅和大队杨书记杨振宇关系很不一般,和平当生产队会计,就是他安排的。迎梅做姑娘的时候就和振宇杨的好上了。杨振宇的原来是一个乡村教师,迎梅在他的班上读书。两个人的年龄相差二十几岁呢?”
“姓杨的没有老婆吗?”
“有老婆,他不但有老婆,还有三个孩子呢?”
“你们只要看到迎梅的三个孩子,再看看姓杨的,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情了。”一个老太道——她话中有话。
“你们是不是想说,周迎梅的三个孩子很像杨书记。”
“不错。三个孩子和姓杨的长得一模一样。那迎梅把和平招进门的时候,肚子里面已经有一个孩子了,迎梅她爹娘招和平做女婿,也是想掩人耳目,怕迎梅肚子一大漏了陷。”
“三个孩子都是姓杨的?芮和平一个都没有,难道是他的身体有问题?”
“不是身体有问题,是迎梅花很少让和平靠边,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和平太老实,迎梅花太凶悍,和平什么时候能钻进迎梅的被窝筒,得等迎梅高兴的时候。迎梅三天两头和杨振宇在一起,和平一年也碰不上迎梅几次。这就跟种庄稼一样,种子撒的少,出苗就少,种子撒的密,出苗就多。”
“周迎梅知不知道芮和平在深圳什么地方打工呢?”
“这——你们恐怕要去问迎梅了。那和平是一个心地宽大的人,他一早就知道迎梅和姓杨之间的事情,如果他想离开的话,早就离开迎梅——到外面打工去了。”队长的老婆话中有话,“生产队会计干的好好的,乡亲对他不错,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在这个位子上干这么多年。”
“大娘,您的意思是芮和平可能出事了?”
“没来由啊!他要是真到深圳去打工,最起码得和村子里面的人说一声吧!他在乡亲们跟前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情,怎么会突然跑到深圳去打工呢?乡亲们只是猜测,到底是咋回事,只有迎梅自己知道。老五夫妻俩也应该知道,和平的大女儿桃子可能也知道,桃子已经十三岁了,她很懂事。这孩子过去非常开朗,可自从她爹到深圳打工以后,她的话少了许多;过去放学回来的时候,总要在村子里面耍一段时间,自从她爹外出打工以后,她一放学就回家。”
“桃子在哪里上学?“
“在镇上上学——就是孝陵镇。”
“桃子叫什么名字?”
“叫周小桃。”
“读几年级啊?”
“读六年级。”
欧阳平觉得有必要和周小桃单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