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得风走到一棵银杏树跟前停下来了:“你们看——”
前面,笔者曾经交代过,酱菜厂的围墙比较特别,青砖墙上面是小庑殿顶,一提到小庑殿顶,大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情了。
大家朝高得风手指的方向看去,围墙上面的小黑瓦确实掉了三块,掉瓦的地方,墙体上有几道雨水留下的痕迹,地上还有几块破瓦片。
“外面掉的瓦更多。”高得风一边说一边用脚拨了拨地上的瓦片。”
大家随高得风走出后门,在和掉瓦处相对应的小庑殿顶的另一边,果然掉了四五块瓦,墙体上的水渍面积更大。
“高师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有三个多月了吧!具体是什么时候,我记不得了,我平时闲来无聊的时候,会到这里走走,一天傍晚,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溜达到这里,便看见墙头上掉了好几块瓦,第二天,我就跟甄厂长说了。”
“我早把这件事情忘在脑后了。一定是有人从这里翻墙进入酱菜厂偷东西的。”
欧阳平不这么看,有人翻墙,应该是不争的事实,但翻墙的目的应该是偷钥匙——偷那串挂在窗户旁边的钥匙。那串钥匙上有两把钥匙,一把是后门的钥匙,另一把是锁船的钥匙——此人的主要目的是偷锁船的钥匙。
在距离掉瓦处七八十公分的地方,有两棵老槐树,它们斜生横长,一棵槐树几乎横躺在地上,树梢直指码头,另一棵槐树的树干和树梢斜向围墙的上方,翻墙人应该是借助于这棵老槐树进入酱菜厂的。
“高师傅,大概的时间,您总该记得吧!”
“大概在七月底八月初吧!”
“七月底”,这个时间和范登标看到酱菜厂木船的时间是比较接近的。
“借住在马婆婆庵的王洪宝夫妻俩,您认识吗?”
“认识,他们夫妻俩经常在河堤上来散步,只要遇到我就会主动打招呼,有时候转到我这里来,还会在我的屋子里面坐一会。此人很健谈,心地也很善良,只要是逢年过节,他都会送两瓶酒给我喝,离开马婆婆庵的时候,他送给我两瓶二锅头——菩萨心肠啊!他看我一个人孤单寂寞。女人也很随和,一点都不嫌我屋子里面味道重。很难得啊!连我们厂的人都不愿意到我的屋子里面来坐。”
“他说的不错,厂里面的人嫌他屋子里面味道重,所以,从不到他的屋子里面去。”
无须甄厂长解释,同志们已经感受到了这种浓重的味道。
“除了王洪宝夫妻俩和厂子里面的人,有没有其他人到你这里来坐过呢?”
“没有,再没有了。”
告别甄厂长和高师傅以后,大家沿着河堤去了柳叶渡,河两岸的石头护坡已经砌得差不多了,中华门城堡以东和柳叶渡以西的河段正在围堰清淤。
今天上午的调查走访应该是有收获的:“9,27”无头案的第一现场应该在十三营,这毋庸置疑,马婆婆庵和酱菜厂是重中之重;凶手用来运尸、沉尸的船应该就是酱菜厂的船;凶手运尸、沉尸的时间应该在七月二十八号深夜十一点和十二点之间;凶手用来沉尸的两块城墙砖应该取自马婆婆庵。王洪宝夫妻俩是唯一在高得风屋子里面呆过的人,他们应该见过挂在窗户旁边那串钥匙;当然,知道钥匙挂在窗户里面的人还有酱菜厂的人。王洪宝肯定不是“9。27”无头案的死者,因为王洪宝还活着,那么,这个王洪宝和“9。27”无头案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总之,欧阳平和郭老、刘大羽的思维在死者和凶手的问题上有些混乱,角色转换的速度似乎太快了,客观地说,王洪宝诸多方面和死者都比较接近,连身高都比较接近,从住在马婆婆庵的女施主的口中可知,王洪宝年轻漂亮的老婆经常帮男人修剪和打磨脚趾甲,这是同志们寻觅死者的重要条件,没有想到在马婆婆庵找到了答案。可是王洪宝还活着,钱和平已经和王洪宝见过面了——刘大羽和左向东也见过王洪宝了。王洪宝夫妻俩在深夜十一点至十二点之间擦地板,他们为什么在这时候擦地板呢?
徐所长在柳叶渡和同志们分手,分手之后,欧阳平一行上了柳阿四的渡船。
柳阿四刚准备开船,郭老突然道:“欧阳,我们还应该到王洪宝夫妻俩住过的禅房去看看。”
欧阳平明白郭老的意思:“走。”欧阳平一边说一边跳下船。
“马所长,你们刚上船,怎么又要下船?”
“柳师傅,谢谢您,我们到马婆婆庵去一下。”
欧阳平一行大步流星,沿着河堤走到马婆婆庵的后门口。
庵门是关着的。
马所长在门上用力敲了三下。
门内很快就有了反应:“来了——来了。”
听声音有点像会平师太。
不一会,门开了,开门的正是会平师太。
“会平师太,我们还想到王洪宝住过禅房去看看。”
“行,你们等一下,我去拿钥匙。”
欧阳平一行先上楼,仄仄的楼梯,人走在上面,即使脚步很轻,也能发出清晰的声音,在更深人静的时候,这种声音听起来会更加真切。
大家还没有上走上二楼,便听到开门的声音,是那种门轴在门窝里面转动时发生的声音,既沉重,又尖利。
大家走上二楼便看见了女施主。她倚在门框上,好像是在等同志们。
欧阳平的脑袋刚出现在楼梯口,女人便迎了上来:“警察同志,请随我来。”
女人一定是有什么话——或者什么事情要说。
欧阳平、郭老和刘大羽跟在女人的后面走进禅房,禅房的南边有一溜排窗户,屋子里面的光线比较昏暗。
女人走到床跟前,用手指着床边下面的地板道:“那天晚上,擦地板的声音就在这个位置。”女人说话之后,抬头看了看楼板,“擦了不短时间,至少有三四分钟的样子。”
女人和郭老想到一起来了,一个人在深更半夜擦地板,他(她)会擦什么呢?
楼梯口再次响起脚步声,不一会,会平师太走上楼来。她的手上拿着一串钥匙。
大家随会平师太上了三楼。
会平师太打开门锁,推开禅房的门。禅房里面的光线比较暗。
禅房里面有一张大床,大床安放的位置和二楼女施主大床安放的位置是一样的,由于受房间的格局的限制,大床只有这样放置才比较合理。
郭老和欧阳平走到床跟前。
韩玲玲推开所有的窗户,会平师太打开了电灯。
床边下面的地板应该就是女人所说的位置。
欧阳平和郭老蹲在地板上,其他人站在后面。
大概是时间太过久远的缘故,地板的表面被磨损得很厉害,有些地方已经开裂,地板与地板的接缝处还有一些长条形的凹槽。难怪擦地板的时间比较长呢?不管是什么样的液体——特别是血迹,不多擦几下是无法清理干净的。
女人站在禅房的门口。
“擦地板的地方是不是在这里?”欧阳平扭头看着女人道。
女人走到床跟前:“就在这儿——就在这个位置。”
欧阳平从钥匙串上取下电工刀,将地板的表面、地板的开裂处、接缝的凹槽,一个不落地刮了一遍,如果王洪宝夫妻俩是擦地板上的血迹的话,那么,他们是很难擦干净的,因为血迹会渗透到地板的开裂处和接缝的凹槽里面的,地板表面的血迹比较容易清理,而裂纹和接缝的凹槽里面是没法擦干净的。欧阳平之所以用电工刀的刀尖将裂纹和接缝凹槽里面刮一遍,就是要看看在被刮出来的粉末之中有没有血的成分。
地板有些地方——特别是裂纹和接缝的凹槽处,腐朽的比较厉害。三分钟以后,地板上已经聚集了一小堆粉末状的褐色物体。
韩玲玲从包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
欧阳平用电工刀将粉末撮进塑料袋。
郭老从欧阳平的手上接过塑料袋,将鼻子凑到袋口闻了闻。
所有人都将眼睛聚焦到郭老的脸上。
“郭老,怎么样?”
“你们闻闻看。”郭老将塑料袋递到欧阳平的手上。
欧阳平闻了闻,然后将塑料袋递给刘大羽,刘大羽闻过之后递给了陈杰。
“好像有一点血腥味。”陈杰望着郭老道,“郭老,我说的对不对?”
郭老、欧阳平和刘大羽同时点点头。
床榻上有一张草席,严建华揭开草席,草席下面是床板,在第一块床板的前面有三条裂缝,裂缝里面的颜色和其它地方的颜色不一样,裂缝里面的颜色有些发黑。
“你们看——”严建华大声道。
郭老掀起床板,将裂缝处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然后望着欧阳平道:“这里的血腥味更重,你闻闻看——”
欧阳平将鼻子凑到裂缝处闻了闻:“确实有比较重的血腥味。”
欧阳平示意严建华将塑料袋口打开放在裂缝下方,然后用电工刀的刀尖将裂缝里面的黑色物质慢慢刮进塑料袋中。
在欧阳平刮的过程中,竟然从裂缝里面爬出两只肥硕的臭虫来,常识告诉大家,臭虫对人身上的血是非常感兴趣的。臭虫只喜欢新鲜的血液,血液一旦凝固,它们就无能为力了。
陈杰将床板放回原处,然后将草席铺在床板上,他将眼睛凑在草席上方,陈杰是要做什么呢?
既然这张床上睡过人,就应该会留下几根头发,如果能找到几根头发,再加上提取到的血样,就一定能检测出它们的DMA,在郭老和欧阳平看来,它们的DMA和“9。27”无头案死者的DMA之间一定会有某种联系。
屋子里面的光线太暗,虽然窗户全部打开,灯也打开了,但光线仍然很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