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兄弟俩到山城去过吗?”
“去过,我阿爸也去过。我们兄弟俩结婚的钱都是他给的,咱家的房子也是噶亚出钱翻盖的。过去,我们一家靠阿爸赚钱维持生计,生活勉强能对付过去。阿爸阿妈一直想翻盖房子,但没能如愿。”
降央嘎亚还算是有情有义。
“之后,降央嘎亚一直在山城开饭店吗?”
“两年多前,长江一路拆迁,之后,他去了荆南。”
王洪宝也是在这时候到荆南去的。降央嘎亚也得了一笔可观的拆迁费。
“降央嘎亚在荆南做什么生意呢?”
“也是开饭店吧!他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在荆南什么地方开饭店?”
“这——他没有说。”
“难道你们之间没有书信往来吗?”
“没有,噶亚隔一段时间就要回康定一次。”
“电话号码,你们总该有吧!”
“我们没有他的电话号码。”降央呼勒道。
“噶亚有一部手机,但他没有把号码给我们。”降央扎西道。
“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没有电话,要号码也没有用。”
“这是他说的吗?”
“他是这么说的,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他不是经常回康定吗?”
降央嘎亚的反侦察经验在这里再次显现出来。
“我再问你们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兄弟俩好好回忆一下,你们的大哥降央嘎亚右嘴角下面这颗牙齿的形状,你们还能记得吗?”刘大羽指着自己的右下牙道。
“我们从小在一起耍,如何不记得?”
“什么形状?”
“是一个又长又细的牙齿。牙齿的左边还有一个比较大的缝隙。”
“王洪宝”就是降央嘎亚,降央嘎亚就是杀害王洪宝的真凶。
“是一个又长又细的牙齿,从几岁的时候,就又长又细的呢?”刘大羽想再次确认一下,他自知已经在樊家珍的身上犯了一次错误,王洪宝的牙齿既宽又短,后来变成了又长又细的牙齿,具体的时间节点应该问清楚吧,可刘大羽忽略了这一点,想到这里,他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做了备忘:“王洪宝的牙齿——时间?”写完之后,刘大羽还在这行字的下面画了三道波浪线。
“五六岁的时候就这样了。”降央扎西略带回忆道。
“不错,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玩耍,他的牙齿很小的时候就这样。”降央呼勒道。
该了解的情况,刘大羽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照理,三个人用不着再和降央卓布见面了,但考虑到这次不是在本土作战,一旦回山城——特别是回荆南,想再回来,就不是一件易事了,以刘大羽的性格来看,他在刑侦工作中是不会留下任何缺憾——或者叫遗憾的,任何疏漏都可能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所以,只要条件许可,他一定会把该想到的都想到了——该做的功课都做足了。
大家都知道刘大羽的缺憾是什么。那就是没能和“王洪宝”的养父母见上一面。现在,只有降央卓布能证明降央嘎亚的身份。
“警察同志,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降央扎西道。
“什么问题,你请说。”
“照这么说,降央嘎亚果真是我阿爸领养的孩子了。”
“你阿爸确实不是降央嘎亚的亲生父亲。”
“降央嘎亚的亲生父母是谁,你们也应该知道了?”
“不错,我们就是通过降央嘎亚的亲生父母才找打听到你阿爸的情况的。”
“您刚才给我看的身份证复印件上的人又是谁呢?”
到目前为止,刘大羽确实还没有谈到王洪宝和双生子的事情。这也就是说,兄弟俩对案情知之甚少。
“这个叫王洪宝的人是降央嘎亚的孪生兄弟。”
“我大哥降央嘎亚到底犯了什么事情?”
“降央嘎亚涉嫌杀害了他的同胞兄弟王洪宝。现在,你们的大哥降央嘎亚已经变成了王洪宝。”
“降央嘎亚杀害了王洪宝?你们当真?”
“这样吧!我把案情的大概情况说一下——情况是这样的:今年九月二十七号,几个工人在清理河道的时候,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经过我们调查,死者就是王洪宝。”
“死者的脑袋找到了?”
“死者的脑袋,我们还没有找到。”
“脑袋没有找到,你们根据什么说他就是王洪宝呢?”
“王洪宝出事前借住在一个尼姑庵中,我们在禅房的地板缝里面提取到一些血样,我们还在席子上发现了几根头发,经过DMA鉴定,血样、头发和死者属于同一个人。这位就是曾经在王洪宝的家具店打工的钱和平,”刘大羽指着钱和平道,“他和另一个工人清楚地记得,王洪宝右嘴角下面这颗牙齿是一颗宽而短的牙齿,这位是王洪宝的外甥,”刘大羽又指着甘雨蒙道,“他也证明了这一点,就是他领我们到洪河镇来的。虽然降央嘎亚和汪洪宝长的一模一样,但甘雨蒙发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在洪河镇,我们找到了曾经为王洪宝接生的产婆,和王洪宝同胎落地的另一个孩子就是他送给你阿爸的,产婆清楚地记得,在这个孩子的右咯吱窝下有一个蝴蝶状的胎记,在他的左屁股上有三颗黑痣。此人就是你们的大哥降央嘎亚。
“我们虽然也曾怀疑过降央嘎亚的出生,但要想弄清楚这件事情,你们只有问我阿爸了。”
“我们很想和你阿爸见一面,问题是从这里到康定,路途遥远,山路艰险。”
“我阿爸虽然非常喜欢嘎亚,但他是一个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的人,他绝不会因为嘎亚是他的儿子而隐瞒实情。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你请说。”
”我们兄弟俩现在就返回康定,在茶马古道上,有一个叫‘古墩寨’的地方,从这里到‘古墩寨’,骑马大概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你们现在就骑马赶到‘古墩寨’,我们先行一步,把阿爸接到‘古墩寨’,我们在‘古墩寨’回合。”
“那你们的货怎么办呢?”
“货——我们暂时不带,我阿爸遇到这种事情,也会这么做的,货永远都运不完,眼下,没有比案子更重要的事情了,你们大老远的从荆南跑到洪河镇来,我们跑这点路算不上什么。”
“这——太辛苦你们了。”
“没事,我们常年在这条古道上走,早就习惯了,倒是你们要注意安全,道上常有野兽出没,你们一定要带枪。我看就这么定了吧!”
“你阿爸——降央卓布——他老人家能经得起路上的颠簸和劳顿吗?”
“这——您不用担心,我阿爸虽然上了年纪,但一骑在马背上,比我们兄弟俩还欢实。你们到‘古墩镇’去,就骑我们的马,这些马都在在茶马古道上跑了很多年的马。就是不知道你们会不会骑马?”
“我在部队骑过马。”刘大羽道。
“这样吧!大羽,我和你走一趟。”庞飞腾道。
“我也算一个。”曹所长道。
“曹所长,你的身体能行吗?”
“刘队长,你不用担心,我到下面去,大部分时候骑马,我们这里山路多,骑马比较方便。
“我再派两个人陪同你们一同去,有他们随行,你们就不用担心什么了。”降央扎西一边说,一边走到货栈的门口,对着外面大声喊道:“扎布,加多,你们俩过来一下。”
不一会,从门外走进来两个藏人,他们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
“扎布,加多,货卸完了吗?”
“还有一点点,就要卸完了。”
“你们俩护送这三个警察同志到‘古墩镇’去,一路上小心点,把枪也带上。”
“你放心吧!我一定保证他们的安全。”
九点半钟左右,曹所长备好了五个人六天吃的干粮和水。在扎布和加多的护送下上了去‘古墩镇’的山路。在此之前半个小时,降央扎西兄弟俩连同另外两个藏人已经上路了。
在和陈杰、左向东分手之前,刘大羽交给他们一个任务:通过甘雨蒙再找樊家珍核实一下牙齿的事情——就是刘大羽在笔记本上备忘的事情。
刘大羽从事刑侦工作几十年,这种经历还是第一次,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能在茶马古道上跃马驰骋。
天黑的时候,两个藏人将三个人领进一个村寨,村寨里面有一家客栈,这家客栈是专为行走在茶马古道上的赶马人而设的。这家客栈的名字叫“玉河客栈”,茅草顶,木头墙,睡的是大炕头,吃得是稀粥馒头。惟独没有酒。扎布说,在茶马古道上运送货物,夜里面睡觉的时候是不能喝酒的。茶马古道上,时常有劫匪出现,夜里面睡觉一定要警觉,如果和喝酒的话,就很难听到动静。马帮夜里面会安排人值班,有情况,值班的人会鸣枪报警,但如果睡觉的人喝酒的话,想马上就醒过来,是很困难的。
由此可见,行走在茶马古道上,除了要克服道路和天气等自然困难之外,还要对付神出鬼没的山贼劫匪,可知降央卓布用他的双脚哺育三个孩子是多么的不容易。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铃铛又开始有节奏地响了起来,五个人又开始了一天的征程。
一路无话。
十一月二十六号下午一点钟左右,翻过一座山以后,扎布指着山下一个隐隐约约的村寨说:“到了——到了,你们看——那就是‘古墩镇’。”
“古墩镇”坐落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山坳里面。“古墩镇”地处茶马古道的中段,这也就是说,同志们用三天的时间,只走了茶马古道二分之一的路程,而降央扎西兄弟俩要用三天左右的时间走三陪的路程,这兄弟俩势必要日夜兼程。有些事情答应起来非常容易,但做起来,却是难之又难,刘李氏看人是很准的,她没有看错降央卓布,降央卓布视降央嘎亚为己出,在有了两个亲生儿子以后,还能一如既往第对待降央嘎亚,这就更加难能可贵了。两个儿子也继承了降央卓布的优良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