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我把钥匙交给邻居,请他们照应一下家,这总可以吧!”
“行。”
“三婶,您过来一下。”
三婶就是先前和大家说话的老太太。她走到汪长财跟前。
汪长财从腰带上解下一串钥匙,递到老太太的手上:“三婶,我跟他们走一趟,您帮我照应着,翠华带孩子回娘家去了,说好明天下午回来。碗橱里面有一钵子煨好的猪砸碎,您分两次喂旺仔和花子。”
“中,我帮你照应着。”
左向东和小赵将汪长财押上了第二辆汽车。
汽车驶离木桥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又一声狗叫,声音显得非常凄厉。
回到派出所以后,欧阳平就开始了对汪长财的审讯。
审讯的重点是寻找盗挖汉墓的盗墓贼。
两点五十五分,审讯开始。
汪长财坐在一张椅子上,他的嘴上叼着一根香烟。
汪长财的年龄是五十三岁,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许多:鬓角处已经有了白发,抬头纹和鱼尾纹也比较明显,法令纹像刀刻的一样,他眼袋很大,眼泡浮肿,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贪好女色、纵欲过度的人。
“汪长财,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抓你吗?”
“不知道。”
“我们已经把马大柱、谢三跩抓起来了,我们的人正在新华村抓捕雷长俊,估计他们很快就要回来了。”
汪长财眨了几下眼睛,抽了两口烟:“不就是盗墓的事情吗!用得着整出这么大的动静吗?”汪长财轻描淡写道,他似乎懂些法,“不错,我们是挖了几座古墓,如果你们是为这件事情把我抓起来,那我认罪伏法,随便你们判几年。”
按照汪长财所犯的罪行,确实只能判几年。
“汪长财,你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坐牢的思想准备了?”
“有什么办法呢?干我们这行的,随时都会出事,出了事,咱也不能装孬。”汪长财到底是在社会上混的人,在欧阳平面前,他比马大柱和谢三跩要从容淡定多了。
汪长财的淡定是有原因的:“十几年前,因为一起盗墓案,我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谁叫我本性不改呢?我这是木匠戴枷锁……自作自受。”难怪汪长财如此从容淡定呢?
“判刑是后一步的事情,你先把自己所犯的罪行交代一下。”
“马大柱和谢三跩他们不是交代过了吗?”
“我们不能只听他们的一面之词,我们还要听听你怎么说。”
“你们想核实什么?不妨说出来,如果马大柱和谢三跩说的对,我就应了,如果他们说的不对,我再辩白,你们看行不行……你们放心,我一定说实话,绝不会有半点隐瞒。”
“这次盗墓是谁牵头的?”
“是我。”
“参与盗墓的一共是几个人?”
“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汪长财,我们怎么问,你就怎么答。”
“一共是四个人。”
“请说出他们的姓名。”
“马大柱、雷长俊和谢三跩。”
“盗挖的古墓在什么地方?”
“在坟头。”
“一共有几座古墓?”
“三座。”
“随葬品一共是多少件?”
“八十九件。”
“八十九件随葬品是怎么处理的?”
“一人分了十件,剩下的四十九件……我自己又留了十件,其余三十九件……我卖了。”
“一共卖了多少钱?”
“一共买了十四万四千。”
“你分给马大柱、谢三跩和雷长俊多少钱?”
“一个人分了三万六。”
“你自己也分了十件,为什么还要留下十件呢?”
“这次盗墓是我牵头的,东西又是我负责出手的……我承担的风险比他们大,操的心也比他们多。我当然要多拿一些,这……在动手之前,他们三个人都心知肚明,至于我怎么处理这些东西,他们从不过问,也不会跟我计较,在一个月的时间里面,他们一下子赚了三万六千块钱,外加十件随葬品,就已经是烧了高香,喜不自胜了。”汪长财直言不讳,倒也爽快。
马大柱和谢三跩确实心知肚明。
“你们是怎么知道坟头有古墓的呢?”
“是我找到的,我之所以多拿,这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是你找到的?”欧阳平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汪长财。
“我从十六岁就入这一行了,我的本事是跟师傅学的。”
“你的师傅是谁?”
“他是河南开封人,已经死了多少年了。”
“汉代古墓,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我知道那片枯桕树林的下面有一个大墓,马大柱他爹在二十几年前曾经挖过一个盗洞,马家祖上以盗墓为业,老爷子是不会看走眼的,但马大柱和谢三跩没有找到原来那个盗洞,时间太长,古墓上面的封土层已经发生了很大的位移,特别是那几年,乡亲们在山上修建梯田,栽种水稻,我担心古墓里面有很多积水,所以打算挖完坟山三座古墓以后再到枯桕树林里面碰碰运气,没有想到让被人占了先机。”
“你所说的‘别人’是指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只是随便说说。”
“你有没有办法帮助我们找到这伙盗墓贼呢?”
“你们高看我了……我哪有这样的能耐?”
“你难道不想将功折罪吗?你曾经因为挖坟掘墓到那里面呆过,现在,你除了挖坟掘墓以外,还和文物贩子相勾结,你的罪行不能算小啊!”
汪长财突然坐正了身体,将一截还没有抽完的香烟扔在脚下,用脚踩灭了,然后,严肃认真地望着欧阳平的脸……之前,他完全是一副玩世不恭的面孔:“此话当真?”
“汪长财,你是一个聪明人,你看我们是像跟你开玩笑吗?”
“你们能给我一杯茶喝吗?我的舌头发涩,能喝上几口茶,我的舌头会顺溜一些。”
欧阳平朝韩玲玲点了一下头。
“最好能多加一些茶叶。”汪长财补充道。
韩玲玲走出会议室。
欧阳平看了看汪长财的牙齿,他的牙齿又黑又黄,大凡抽烟太多,经常喝茶的人,牙齿都是这样。
不一会,韩玲玲手上端着一杯刚沏的茶走了进来。
汪长财欠身,从韩玲玲的手上接过茶杯,因为太烫,他将茶杯放在了地上。
汪长财又从米色西服的口袋里面掏出一包中华牌香烟和一个银光闪闪的打火机。他点着了一支烟,眯着眼睛抽了一口,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汪长财用左手的手指在油光发亮的头发上搂了几下:“警察同志,我不敢肯定能不能帮你们,但我可以保证知道什么说什么。”
“我们需要的就是这种态度,但我要提醒你,你千万不要不要跟我们耍心眼,玩花样。”
“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每次挖到的东西,都是卖给一个人吗?”
“狡兔有三窟,我们是从坟墓里面刨食吃的人,是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如果挖的东西多的话,我会找三四个下家。”
“这是为什么?”
“那么多的东西,如果卖给一个下家的话,他们会压价。这几年,做这种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因为这种生意既来钱多,又来钱快,有些人看别人发了财,憋不住了,但他们手上的资金不多,他们又急于一夜暴富,只有拿到东西,他们才能发财,所以,我可以开一个比较高的价格。不管我开什么样的价格,他们都有赚头……而且赚的是大头,他们怕别人先下手,所以,只要是我开的价格,有些人是会接受的。一些大买家就不一样了,一是因为他们的资金雄厚,二是因为他们经验丰富,知道行情。对于这样的老买家、大买家,拿出来的东西不能太多,把他们的胃口吊起来了,就不怕他们不下手。”
汪长财的下家不止一个,这就对了,水塘大,水就深,水深,鱼才多才大,鱼多鱼大,钓鱼的人才多,汉墓被盗案的犯罪嫌疑人一般不会舍近求远,另寻别的买家,谢三跩说的对,同志们也许能从汪长财所接触的几个买家的身上寻觅到汉墓被盗案犯罪嫌疑人的影子。
“把你接触的所有买家的情况,全部提供给我们。”
“程先伟,三明堂珠宝店的老板,我从出道以来,一直和他打交道,这次,三十九件随葬品,他拿了六件……我只给了他六件。”
“三明堂珠宝店的地址在什么地方?”
“在三山街。门牌号码,我不知道,到三山街口,一眼就能看到。三名堂珠宝店是一个老字号,程家从我师傅那一辈就开始收黑货了。”
“什么叫黑货?”
“从坟墓里面挖出来的东西都叫黑货……这是行话。”
马大柱提供的信息是正确的,汪长财确实经常在三山街一带活动。
三山街是一个老商业区,在荆南市,除了三山街以外,还有一个老商业区,这个老商业区就是夫子庙,文化那个大那个革命结束以后,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三山街、父子庙和朝天宫逐渐成为荆南市三大文物古董交易市场,三山街和夫子庙以古董店为主,朝天宫则以地摊为主。古董店经营的历史比较久,大部分是老字号,所以,古董文物的档次和品位都比较高,他们经营的文物古董有两种,一种是仿品,一种是真品,仿品主要的消费对象是那些既想拥有一两件古董,但又不识货的菜鸟,真品是不在柜台出售的,这些古董店,打着经营仿品的幌子,实则行倒卖文物之实,他们既有鉴别文物的能力和经验,又有雄厚的资金,还有固定的销售渠道,所以,他们有能力从盗墓贼手上收购文物。
在三山街,还有一个古董店,古董店的名字叫一品斋,老板姓谭,名字叫谭一品。谭一品是文物界的后起之秀,他原来在荆南大学历史系当教授,此人在鉴定文物方面经验丰富,退休以后,他在三山街租了一个门面房经营起古董和文物。谭一品从汪长财的手上买了十一件随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