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池上,满堂的热气都沾有一星半点零碎的花色,粉嫩的如樱花,青黄的如翠菊,都围绕着艾泽尼斯,散发出阵阵甘甜。
淡雅而纯白的石板,能留住每一寸温暖的足迹,像是被包裹在壁炉里,艾泽尼斯的身心都得到了久违的放松,心底的石头落下了,也就感觉不到过往残酷带给自己的伤疤,还有途径二十余年凄冷的寒风。
好像这就是一场梦,自己仍然徜徉在葵花田中追寻奥鑫的脚步,然而眼前的一切都显得万分真切。
她开始抚摸起自己的肩膀,干燥、粗糙、让人厌恶......奥鑫是否会介意?是否真的愿意在残花落尽的窗前,听着水流与风铃同时作响,来欣赏自己的**?
她对奥鑫的爱意远比这一池温泉水更为热烈,也比昨日亲手摘下的玫瑰更芬芳。
“艾泽尼斯小姐?”
雾中的冉月慢慢走近温泉池,她看到艾泽尼斯后背上模糊的狼首图案,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啊......不、艾泽尼斯......夫人......”
“不必拘谨,小姑娘。”
艾泽尼斯靠着池沿的身体慢慢转了过来,尽管有些心理准备,但冉月还是被艾泽尼斯的身体了一跳,左脚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所谓浴火重生,就是将自己的身体拖入地狱,在炼狱中遭受百般折磨,而活下来的只有一无是处的躯壳和更加坚韧的灵魂。
艾泽尼斯的身体千疮百孔。
“我、我来给您送更换用的衣裳。”
冉月突然毕恭毕敬的将一叠整洁的服饰递到艾泽尼斯面前,然后缓缓的放到艾泽尼斯脚边。
艾泽尼斯笑了笑,随手抓起一旁的浴巾裹在身上。
“你和白金老弟相处很久了吗?”
“啊?!”
冉月慌忙抬起头。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不久前才认识的。”
“这样啊......自从我来到这里以后,白金老弟都没来跟我打声招呼,我心想他应该是忙得脱不开身了吧。”
艾泽尼斯的眼角略带笑意。
“他是个不错的男孩儿,虽然作为猎人还很稚嫩,但却很会抚平人的内心,跟他在一起就会感到心安。”
“就像奥鑫一样。”
冉月没有说话,艾泽尼斯稍稍叹了口气,等到身上的热气都消散,才将湿润的浴袍敞开。她缓缓拾起地上的新衣,将它披到自己身上。
冉月赶忙上前帮忙,她替艾泽尼斯整理好内衣的,相当贴身,流金包裹住她的整个身体,让它受伤的肌肤隐藏在华美之下,显现出完美的色泽和颇具韵味的曲线。
系好腰带,冉月抹去头上的汗珠从艾泽尼斯身边推开,她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光——鸿衣羽裳!好像这个女人所有的魅力,都隐藏在服饰之下,流露出几分华贵而隐晦的美丽。
“这身行头,是巴波利特做的吧,他的手艺还是那么巧......”
艾泽尼斯微笑着从走过冉月身边,而冉月的视线也一刻不停的落在艾泽尼斯身上。
“小姑娘。”
“啊、是!”
冉月愣愣的杵在原地。
“在今后的日子里,你还会遇到各式各样的人,各式各样意想不到的事情,但唯独能带给你温暖,让你倾心的那个人,千万不要放过。哪怕十年、二十年。”
“嘭!”
大门被轻轻的关上了。
......
“时间到了,奥鑫。”
莫尔把玩着手上的匕首,冷峻的目光死死盯住奥鑫的背影。
“嗯......”
“你知道吗,这可能是我最看不起你的时候。”
莫尔突然将匕首投出,刃端擦过奥鑫的头发,笔直的插进他面前的地面。
奥鑫依旧端坐在原地,身边大红色的新衣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他穿着厚重的黑角龙甲胄,宛如一尊雕塑。
“都准备好了。”
泽塔从屋外走进来,他的左臂接上了一块漆黑的盾牌,上边富有四枚尖锐的倒刺,看上去煞气逼人。猎具与泽塔健硕的身板完全融为一体,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背后还有一挺铳枪,粗长而尖锐的枪头,从肩膀一直延伸到地面。
“走吧。”
奥鑫终于站起身子,转身朝屋外走去。
“该出发了。”
.......
“艾泽尼斯夫人。”
巴波利特笔挺的站在前方,很有礼貌的朝艾泽尼斯行礼。
“奥鑫已经准备好了。”
“是吗?”
艾泽尼斯苦涩的笑了笑,古怪的神情从她脸上一闪而过,没有人注意到。
寒风,就只有寒风。
一切完好如初,不如说回到了从前,和月辰一样的风雪,充斥着怪物的咆哮和狂风的肆意妄为,在永远不会消逝的严寒中滋润出爱情的火花。
也许这就是自己想要的。
艾泽尼斯是这样认为的。
大雪主、迪加雷克斯......那些曾经一同经历过的狩猎,一一浮现在她眼前,奥鑫砍掉大雪主头颅的那一刹那,以及奥鑫与迪加雷克斯以命相搏的时候,他就好像一座高山,艾泽尼斯难以逾越的高山......
“怎么会这样......”
在巴波利特推开房门的一瞬间,他的手臂感觉到了刺骨的严寒,停滞在半空久久不能松开。屋内空荡荡的,奥鑫、莫尔还有泽塔全都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放在地上的大红色新衣,以及一封带有血迹的信封。
众人从艾泽尼斯身后涌来,白金和冉月也在其中,他们都看不到门后的样子,他们只能看到艾泽尼斯身穿嫁衣华贵而婀娜的姿态。
他们庆贺着、祝福着艾泽尼斯与奥鑫百年好合,也只有这样的欢笑声,能掩盖过艾泽尼斯从眼角流下的两道泪痕。众人的嘈杂从艾泽尼斯的身后略过,慢慢将她包围,直到她再也出不去,沉溺在虚假而又虚无渺茫的幸福之中。
巴波利特颤抖着将门往回拉了一点,他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他从未想到过会发生这种情况。
但是艾泽尼斯却伸手挡住了巴波利特的胳膊,在她缓慢的动作和巴波利特复杂难看的表情下,白金和冉月似乎看出了端倪......
艾泽尼斯缓缓走进屋内,它的身影在偌大而喜庆的房间中,显得孤独而又虚幻,身上的衣装仿佛褪了色,在众人眼中只剩下一片灰白。
她慢慢的蹲下,双手拾起放在新衣上的那枚信封,湿润的血迹尚未凝固,而信纸上却飘散着艾泽尼斯熟悉的草药味。
“治愈你的风寒......”
艾泽尼斯突然拿出信,开始读起来。
“你问我,在我的未来里是否会有你的存在,恐怕我没办法给你答案。”
“北境的寒风将你我冲散,而我也终于见证了末日来临的那一天。”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我难逃一死。”
“我不会奢求你的原谅,是我没有勇气担起这份责任,因为在我枯朽**的生命中,已然容不下其他。”
“很抱歉。”
“我,根本没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