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直没停,宿舍的窗户外甚至还结了霜花。
江苑站在窗户前,看了很久。
这种天气,这么厚的雪,很适合堆雪人。
周嘉茗开了门进来,冻的直哆嗦,手上提着两份外卖:“冷死我了。”
她肩上还落了雪,江苑走过去,替她拍干净,然后递给她一个暖手宝。
“下次出门记得戴手套,当心冻手。”
周嘉茗接过来,把外卖放在桌上:“你是不知道现在的情侣有多疯狂,我才出去了一趟就冷成这样了。他们居然还在约会,那女的还就穿两件衣服。”
阮薰穿上鞋子从床上下来:“我的那份没放葱。”
周嘉茗把没葱的那份给了她。
阮薰问江苑:“你不吃吗?”
江苑摇头:“没什么胃口。”
她很挑食,挑食到了一定的程度,对食物就没有太大的兴趣了。
阮薰吃着这碗平平无奇,毫无亮点的拉面,叹了口气:“还没贺轻舟的厨艺好,好想念他做的豆角焖面啊。”
周嘉茗用胳膊撞了她一下,朝她使个眼色。
她立马捂住嘴。
好在江苑并没有什么的反应。
室内暖气开的足,她只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洗过吹干的长发微卷。
她的身子纤细,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美感。
此时正安静的看着窗外。
虽然她从不诉苦,从不说自己的人生有多不如意。
但周嘉茗总有这样的感觉,江苑,是一个深陷泥泞的人。
她这么用功的学习,就是为了摆脱现状。
周嘉茗只是觉得可惜,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愿意无条件,全心全意爱她的人。
现在也消失了。
翟惜雪又给江苑打过好几通电话,让她这些天干脆回家住。
她安静的听完,然后安静的拒绝。
把手机放在一旁,随她怎么撕心裂肺的辱骂。
自己戴上耳机继续学习。
那段时间,她从早到晚都在学习,甚至连晚上也会空出一些看书的时间。
直到考试结束,这种繁忙才暂时告一段落。
为了庆祝假期,庆祝考试结束,周嘉茗说她在网上预约买了票,最近在微博上被众多博主安利过的密室逃脱。
阮薰有点怕:“听说很吓人的。”
周嘉茗嫌她给医学生丢脸:“我们平时上过那么多节解剖课,和大体老师一待就是一整天。你连这个都不怕,会去怕那些假货?鬼都是真人扮的,不吓人。”
许来来推了推鼻梁上不断往下滑的眼镜,举手表示她要参加。
于是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没表态。
三个人都一齐将眼神移过去。
江苑点头轻笑,没有扫她们的兴:“我去。”
那家密室逃脱离学校有点远,她们打车过去的,花了一个多小时。
人还是蛮多的,还好她们提前订了票。
她们是掐着点来的,所以没有等太久。
服务员上前,先是和她们说了下注意事项,手机是不能带进去的,也不能殴打npc。
“另外我们这个主题的密室是九人一组,我们这边还有五个人,不介意的话可以拼一下。”
周嘉茗询问过其他三个人的意见后,同意了。
他们先被带到了一个房间,江苑看到了早就坐在那里的几个人。
五个人中,最显眼的似乎就是贺轻舟。
他坐姿闲适,手上不知道拿了本什么书在翻阅。看的也并不认真,应该是等太久了,打发下时间。
头发比上次见,要短了许多。
他是很硬朗的五官,线条刀削斧凿一般。
细长的眼却让他多添几分邪气。
服务员走过去,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
然后询问他们愿不愿意接受拼团。
如果不愿意的话,可以等下一批。
贺轻舟将书放回原处,戴上那顶黑色的鸭舌帽站起身。
从头到尾都没看江苑一眼。
“无所谓。”开口时,低沉的嗓音徒添几分散漫。
他个子很高,与他站在一起时,更有压迫感。
宋昭昭看到江苑了,眼里有敌意。
她很久以前就认识贺轻舟了,她哥哥和贺轻舟是好朋友。
宋昭昭从小就喜欢他,不过他眼里压根就看不到除了江苑以外的其他人。
再加上贺轻舟脾气不怎么好,所以她就一直把自己的感情偷偷藏着。
几个月前他失忆,宋昭昭自认机会来了,隔三岔五就去医院探望他。
大约是真的忘了江苑,她有时候也能得到他一个笑。
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无上的恩赐。
今天更是在她提出要玩这个时,贺轻舟罕见的没拒绝。
她有点担心贺轻舟会再次喜欢上江苑。
毕竟感觉骗不了人,那么刻骨铭心爱过的人,哪怕再有第二次,第三次,似乎也会爱上。
于是她娇滴滴的过来,撒着娇:“轻舟哥哥,我很怕这个的,你待会记得保护好我。”
贺轻舟不动声色的推开她搭上来的手,低笑一声:“都是假的,怕什么。”
这个主题的惊悚值有四颗星,名字叫午夜电车。
整个密室都弄成了电车的模样。
需要在一个小时内出去。
苏御没什么脑子,进来以后就开始发愣,我是谁我在哪我应该干嘛?
赵佳伟小声问苏御:“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江苑在这呢,他居然看都不看她?
他从前哪怕是吃江苑的醋都不敢做这种事,顶多是几个小时不理她。
偶尔还会被她气到自己偷偷躲起来哭。
赵佳伟在隔壁省读书,最近学校放假,才回来。
他只知道贺轻舟出了车祸,失忆了,但没想到他这忆失的这么彻底。
苏御耸肩摊手:“还能什么情况,全忘了呗。”
宋昭昭带了她朋友一起来,但她满心满眼都是贺轻舟,哪里还顾得上她朋友。
恨不得一直和贺轻舟单独相处才好,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被江苑勾跑了,所以无时无刻都跟着他。
被忽略的朋友干脆来和周嘉茗她们组队,还不忘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许依然。”
许来来自来熟,笑道:“还是本家啊,我也姓许,许来来。”
周嘉茗看向那边,那女的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挂到贺轻舟身上去,要不是他尽量在和她保持距离,估计就真挂上了。
周嘉茗问许依然:“你朋友和贺轻舟是什么关系?”
许依然愣了下:“你们认识啊?”
周嘉茗下意识的看了眼江苑,她已经开始找线索了。
这节车厢只是第一道关卡,得先找到密码开锁进去。
虽然她们没说,但看她们的眼神,许依然大概也能猜出一些来。
顿时觉得自己的朋友没啥希望了,虽然她朋友长的确实很美,但和面前这个女孩子比起来,好像总觉得隔着点什么。
“这些好像都是她哥哥的朋友,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这次也是她自己硬缠着要跟来的。”
得知他们晚上要去赛车,宋昭昭缠着苏御带上她。
苏御更好说话一点,她以往都是把他当突破口。
苏御终于受不了她的软磨硬泡,同意了。
正好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宋昭昭提议玩密室逃脱。
她紧张的看着贺轻舟,生怕他会像从前那样,不耐烦的离开。
他一直都是这样,耐性严重缺乏。
不过这次,他没拒绝。
没同意,也没拒绝,那就是随便了。
宋昭昭觉得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江苑不管做什么都很专注,她按照上面的提示,将那些色块一一对应成了数字,变换顺序挨个试了一遍。
门开了。
里面传来电车诡异的提示音。
【欢迎乘坐444号电车,请各位旅客按照手中的车票找到相应的车厢。】
在进来之前,服务员一人给他们发了一张车票。
江苑按照上面的数字,推开了左边房间的门。
一起进来的,还有贺轻舟,和那个女生。
江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下一次的提示音响起。
起初是有点光亮的,但往后,这点光亮也彻底消失。
四周陷入一种诡异的黑暗。
江苑下意识的,感到害怕。
搭放在腿上的那双手,死死攥着裤子。
她对这种完全封闭的黑暗有种莫名的恐惧。
黑夜中,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说话时,带几分气音:“怕什么,哥哥在呢。”
熟悉的声音,和记忆中的似乎重合了。
“我是自己找过来的。”
“没事,山路好走。”
“江苑,你别怕,我在呢。”
女声娇滴滴的,还带着点颤音:“什么时候灯才会开啊,该不会突然窜出个鬼来吧?”
他懒散一笑:“哪来的鬼,都是真人扮的。”
江苑有个适应期,适应了黑暗之后就逐渐冷静下来。
旁边放了一盏灯,她过去看了一眼,上面的小纸条依稀能看见几个字。
她按下开关,那盏灯发出微弱的光亮。
上面写着几个字,亮光限时,越往后灯越暗。
旁边还有两盏。
江苑和他们说:“这里有灯,你们一人拿一盏吧。”
贺轻舟走过去,随便拿起一个。
躲在贺轻舟身后的宋昭昭说:“我就不用了,我和轻舟哥哥用同一盏。”
江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她自己拎着灯去找线索了,这里的恐怖指数其实还可以忍受。
就是黑了点,音乐渲染的诡异了点。
其他的倒还好。
找了大概十来分钟,终于把所有线索都集齐了。
涉猎的范围有点广,不光有高数,甚至还有五行八卦。
难怪评论里那么多人给差评,说根本过不了。
对于那些年纪小,还没学过高数的小朋友们,这的确有些难度。
江苑不太懂五行八卦,就凭借上面给出的线索推算了一下。
最后得出三个数字。
她不太确定的看了贺轻舟一眼。
后者斜靠着墙站着,眼神懒散的落过来,并没给任何回应。
是错误还是正确。
江苑收回视线,把自己推算出来的数字输了进去。
然后,面前的门没开,旁边的暗门反倒开了,江苑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飘了出来。
她甚至来不及害怕,因为下一秒,她被人抱在怀里。
眼睛也被捂住。
他的动作太快了,快到江苑甚至来不及看清那个鬼长什么样子。
一如既往,温暖又熟悉的怀抱,能闻到淡淡的木质清香。
诡异的音乐,以及npc凄厉的惨叫声,刺激着人的耳膜。
但是此刻,恐惧似乎被隔绝在他的怀抱之外。
他抱的很紧,紧到江苑觉得自己要被嵌进他的身体里一样。
她听到了那个女孩子惊恐的尖叫声。
然后贺轻舟松开了手。
他的眉头皱着,看着不受自己控制的双手。
很显然,他对自己这个下意识的举动感到疑惑。
他为什么会抱她?
是条件反射,还是肌肉记忆。
贺轻舟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不想在这里多待。
快速在密码锁上重新输入几个数字,门开了。
他们也得以成功出去。
最后一关,就是很普通的讲故事和解密。
贺轻舟全程没参与,戴上帽子在旁边睡了一觉。
他身材高大,肩宽腿长,哪怕窝在沙发里一言不发,也仍旧很难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帽沿往下压,挡住他的脸。
只能瞧见露在外面的脖颈,细长白皙。
苏御总觉得刚才肯定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问宋昭昭:“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还说呢。”她生闷气,贺轻舟不主动和她道歉她是不会理他的。
她把刚才在车厢内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苏御沉默,下意识的看向当事二人一眼。
两个人脸上都没有过多的情绪。
中间隔着很长的距离,彼此之间,像是陌生人一样。
江苑知道,贺轻舟虽然忘了她,但他对自己是抵触的。
他出车祸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江苑一直陪着他,他醒过一次。
看到江苑了,就赶她走,语气也不怎么好。
那个时候他已经不记得她了。
之后他又连续昏迷了好几天,也忘了中途发生过的事。
医生说他的精神和记忆都处在极度不稳定的状态,或许是潜意识里的委屈难过太过强烈,他处于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所以让他生起了抵触情绪。
再次醒来后,他便彻彻底底的忘了江苑。
贺轻舟曾经和她说过,委屈难过到极致时,他连骨头都会酸痛。
但是能让他委屈难过的,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江苑一个人。
所以,他现在是不是很疼。
她站在病房外,透过病房门的小块玻璃看着他。
他身上打满了石膏,床头也摆着各种仪器。
脸上湿润一片,她抬手去摸。
疑惑的低头,是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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