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向云青拿着作业来找贺轻舟,有看不懂的地方,想让他教。
贺轻舟刚洗完澡,身上穿了件浅灰色细条纹的睡衣。
向云青倒是不怕舅舅,但莫名对他有种崇拜的敬重感,平日不太敢与他亲近。
眼下也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
贺轻舟侧坐在椅子上,一条手臂搭着椅背,模样闲适,接过他的作业粗略看了眼。
向云青就读的是本市的一所国际学校。
虽然才二年纪,但小学的内容已经快全部学完了。
他弄不懂的是英语作业。
贺轻舟简单的给他讲了一遍,等他弄明白后,又让他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向云青低着头,没说话。
贺轻舟摸了摸他的头,也没继续说什么。
贺一舟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争强好胜,自己凡事都要争第一,对待儿子也这样。
平日里应该没少给他灌输一些自己的思想。
向云青走后,江苑正好进来,见他拿着作业下楼,问贺轻舟:“小童刚才来过?”
“嗯,让我教他作业。”他微微岔开自己的腿,拍了拍,示意她坐过来,“让我抱一会。”
江苑把门关上,想了想,最后还是保险起见,反锁上了。
她刚坐上去,贺轻舟便抱着她,下巴靠在她肩上。
喉间满足的喟叹:“要是能一直这样抱着就好了。”
江苑笑他:“也没人不让你抱。”
他低笑,声音故意染上一点委屈:“你工作太忙了。”
江苑拿起桌上的摆件,多看了几眼。
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看上去应该有些年头。
做旧的手艺。
贺轻舟靠近她耳边,带着轻笑,提醒她:“小心点,要是打碎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江苑吓的手一抖,把东西放回去:“这东西,是真的?”
他贴近她耳朵,笑的轻慢:“我家里除了你送我的那件t恤,其余都是真的。”
江苑耳朵有点红,说不出话来。
贺轻舟轻笑着将手放在她后脑勺上,往自己怀里压。
他身上有好闻的沐浴液味道,暖烘烘的。
江苑声音有点闷:“那个时候,你是不是也在心里笑我。”
他说:“没有,就是心疼。你一周的零花钱才那么点,给我买衣服了,自己还能剩多少。”
她小声解释:“我也没你想的那么穷。”
他笑着点头:“嗯,我们苑苑最有钱了。”
大约是年岁长了,性子也在变。
没了从前的放荡桀骜,更多的是成熟和稳重。
江苑靠在他怀里,突然觉得,好喜欢,好喜欢现在的贺轻舟。
同时也在庆幸,幸好自己活着回来了。
回到他的身边。
-
自从那次回家以后,贺一舟与江苑的联系便频繁起来。
她是事业型的,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工作上。
人际关系都是需要维系的,久而久之她从前的那些朋友关系就淡了。
现在还在联系的也只是一些生意往来的。
“最近不是开始升温了吗,想着给云青还有京阳买点夏装。左右也找不到人,就想问你有没有时间。”
正好周末,江苑放假在家,于是就这么约好了。
她开车过来接她,还带了点阿姨做的曲奇饼。
“我记得轻舟提过,你爱吃甜食。正好阿姨今天做了点,就带来给你尝尝。”
江苑系上安全带,和她道过谢。
大约是江苑现在约等于她的弟妹了,贺一舟对她也没了平时的客套。
偶尔也会和她埋怨几句,四五岁的年纪是最烦人的。
人憎狗嫌。
她让江苑如果想生孩子,还是得慎重考虑。
这话仿佛把江苑拉到她的阵营中,贺轻舟倒成了外人。
进了商场,贺一舟看到什么都想买,也懒得在这上面纠结,让服务员通通都打包装起来。
隔壁有家男装店,江苑过去看了眼。
细算下来,除了贺轻舟的生日,她好像都没给他买过什么生日礼物。
最后选中了一件衬衣,和一条香槟色的领带。
贺一舟看见了,笑说:“他今天估计得高兴的多吃两碗饭吧。”
服务员打包好,装进购物袋里,递给江苑,同时说了声欢迎下次光临。
江苑伸手接过,同她道了谢,又笑着回应贺一舟:“就是给他买件衬衣而已,又不是准备了什么巨大的惊喜,哪有这么夸张。”
贺一舟笑了笑,也没继续说什么。
贺轻舟去外省了,晚上才回来。
江苑做好饭菜后给他打了通电话,问他大概还有多久到。
他说刚下飞机了,正在车上,差不多十几分钟。
江苑看了眼厨房,说家里的醋没了,让他回来的时候顺便买一瓶。
电话挂断后,贺轻舟让司机待会在小区前的便利店停一下。
他今天出席的活动比较正式,所以穿着也算得上考究。
出自某知名意大利设计师之手的手工高定,深灰色的西装三件套。
处处剪裁得体,清绝身骨如冬日里屹立的雪松。
阔肩窄腰,手长腿长。
司机按照他的话,在开近便利店时,将车停在了那里。
贺轻舟打开车门下去,买了瓶醋过来。
司机看到后,沉默了会。
看来再高高在上的男人,有了老婆,都会染上烟火气。
任何人都不例外。
外面在按门铃,江苑擦干了手过去。
把门打开:“不是知道密码吗......”
后面的话没说完。
因为看到他怀里的花了。
他笑容温柔:“回来的时候路过花店,闻着觉得像你身上的味道,就买了。”
江苑接过花,低头闻了闻,是那种清清淡淡的香味。
又去闻了闻自己,没闻到香味啊。
贺轻舟脱了外套,笑道:“那大约只有我一个人能闻到。”
他把醋放到厨房,看到锅里的土豆焖牛肉。
“厉害啊,这个都会做了。”
江苑才不管他是在调侃自己,还是在夸自己。
走过去,替他把领带解了:“给你买了件衬衣,试试看合不合身。”
店里买的肯定不如量身订做的要合身。
可贺轻舟却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好半天没说出话,只是在江苑的催促下把衣服给脱了。
白炽灯的映照之下,他的上身就这么□□的展示在她眼前。
哪怕平时见的次数也不少了,但每次见到,还是会下意识的避开视线。
瞧见江苑这副非礼勿视的表情,贺轻舟轻笑一声,过去把她手里的衬衣接过来,穿上。
小了点,袖口那里有点短。
江苑看到了,替他整理着袖子,确认实在拉不下来后,有些失落:“我问过老板娘了,说你这个身高和体重穿什么码,她推荐我买这个的。”
贺轻舟穿着那件露了大半手腕的衬衣,说:“我觉得挺合适的。”
江苑让他脱了,明天她去店里换个大点的码。
好在还有一条领带,这总不会尺寸不对吧?
她拆开包装,给他系上。
香槟色的,倒和他的气质挺配。
江苑后退几步,上下打量,对自己的审美表示满意:“挺好。”
她又问贺轻舟:“你喜欢吗?”
“喜欢。”
他低头看那条领带,唇角流露的笑确实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最后果然如贺一舟说的那样,他高兴的连饭都多吃了两碗。
江苑说想去外面散散步。
这个点外面很热闹,前面广场亮着灯,分成好几拨人。有跳广场舞的,也有玩轮滑的,甚至还有放个音响在那里街头卖艺的。
江苑挽着贺轻舟的胳膊,一路走一路看。
偶尔看到精彩的地方还会停下来。
她以前学过跳舞,但她不喜欢跳舞。
因为不适合。
甚至连舞蹈老师都说,她的肢体不协调,如果执意走这条路,只会害了她。
她连下腰都费劲。
老师将她往下压,她疼的流汗。
然后再偷偷躲起来哭。
那个时候她还不认识贺轻舟,也没有人会在她身旁哄她。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自己哭太久。
好在,家里的人最后发现她的确不是这块料子,放弃了。
她偶尔也会想,如果早一点遇到贺轻舟的话,他们之间,是不是也不会平白浪费这么多年。
可能早就结婚了,早就有了宝宝。
-
天气预报再次下了橙色预警,贺轻舟每天都亲自来医院接她,带一把伞。
她有时候累得很了,便会先靠在他肩上睡一觉。
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贺轻舟的肩膀在她看来,甚至比舒适的床更让人想睡觉。
橙色预警过去后,天气终于再次放晴。
贺轻舟又带着江苑去了一次从前的废弃公园。
里面的游乐设施仿佛重新翻修了一遍,依旧保持着原有的样子,但新旧程度却和小时候没什么差别。
时间仿佛恍恍惚惚的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在江苑感叹之际,他打开那个黑丝绒的盒子,将那枚钻戒放在她面前。
“想过很多求婚的方法,哪种更浪漫,哪种更感人,哪种更会让你印象深刻。但都觉得不太好。”
他将婚戒取出,温柔缱绻的声音落在她耳中,“阿苑,嫁给我好吗。让我可以有名分的和你在一起。”
微风被这温暖的夕阳晒过,仿佛也变得温暖。
江苑最后答了一个“好”字。
她从前是抵触婚姻的,哪怕很想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可在目睹自己父母发生的那些事之后,她觉得家并不是一个温暖的代名词。
它是由欺骗,卑劣,利益组成的。
她为此感到害怕。
但如果对方是贺轻舟,她不害怕。
戒指戴在她手上,江苑看到他的手在抖。
他的身体也在抖。
在他抱着自己的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
“你不知道,和你结婚,是我多少年的愿望。”
“谢谢你,让我心愿得偿。”
江苑想,其实该说谢谢的,是她才对。
谢谢他这么多年,一直不离不弃的爱着她,陪着她,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