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番装扮, 咋眼一看,竟跟天后娘娘有三分相似,莫非……
项古没敢往深处去想,只奉行帝君的命令将洛英押送到天宫审问。
只是想到那次白泽帝君抬掌震向她天灵盖的慑人杀意, 洛英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项古将军,带路吧。”洛英站起身,神色平静地拂了拂头发。
再次来到凌霄殿,洛英俨然已是另一番心境, 她做好了翻身一仗的准备,更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落霞峰弟子们并不知道玄清神君对洛英的处置, 是以仍旧将她当做嫡长大师姐对待,每隔三日给她送一次灵饮,态度恭敬。
这天, 洛英听到洞府外细微声响, 睁开眼。
项古站在洞府中,神色漠然, 洛英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
但洛英却一点不慌乱。
来人却不是每回替她送灵饮的弟子。
“洛英神女,帝君要见你。”
洛英回到落霞峰洞府中禁闭。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等在这里, 那几个男人总有一个会来找她。
“罪女?”男人低沉的嗓音在上方缓缓响起,凉薄的眸子恩赐般扫下来,“汝何罪。”
洛英支撑身体的双手早已发颤,但她勉力抬起面容,尽力使自己的脸能在大殿中昏暗的光影下找到一个最佳角度,用下眼余光及快速瞟了眼上首男人,垂眸答道:“罪女不该痴心妄想,受奸人指使挑拨帝后感情。”
深吸一口气,洛英推开那扇她曾无比向往的神殿大门,迈步走了进去——
大殿深处, 没有之前的灯火通明神光笼罩,看起来有些昏暗,有些寒凉,四周的莫名低气压让洛英走着走着, 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寒颤。
上方黑色鼎椅中,身型高大气势深沉的男人同样一袭玄黑衣袍,一手拄着权杖,一直放在额前。
“罪女洛英拜见帝君。”洛英在大殿中央伏下身子,对着上首的男人臣服。
然而还没等洛英膝盖触地,一道神力从权杖中飞来,将她掼杖在地。
洛英感到膝盖发麻,仿佛有千钧之力压在她脊骨,整个人再站不起来。
白泽面容冷峻毫无波动:“何处来的奸人。”
“帝君,我身上带了他秘密传给我的信简,您一看便知。”洛英从身前衣襟取出那封她留下来的密笺。
白泽权杖淡淡一挥,洛英手中那密笺便飞到他面前。
只看了一眼,白泽身上的寒凉气势更摄人,他眸光冷然扫向洛英:“笺上什么也没有,你敢耍弄孤。”
“怎么可能?”洛英一慌,不可能的,来时她就已经准备齐全,那信简就是黑衣斗篷人替那神秘尊上送来那封,绝无错漏,怎么可能什么也没有。
白泽将信简丢到洛英面前。
洛英低头一看,信简上果然空空如也。
她呆住。
这么会这样?
密笺上明明写着让她重回天宫,暂且按兵不动稳住芳华将军的神衔,再徐徐图之,至于落霞峰玄清神君那边,那位尊上会帮她处理。
洛英自然没有傻到听从那人的摆布,故意假装应下,然后将此密笺留存作证,为的就是等到了白泽帝君面前,洗刷自己的动机的同时还能反手来个金蝉脱壳,一举两得,然后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情急之下,洛英大脑急速运转,她索性置之死地而后生,道:“帝君,定是那神秘人施的障眼法,他躲在暗处包藏祸心,第一次见到罪女就刻意蛊惑罪女,他利用了罪女对帝君的仰慕之情,挑唆指使罪女做下的这一切,罪女自知犯下大错,也已经得到惩罚,舅舅已经将我逐出落霞峰,如今我已是孤苦一人,无处可去。”
“罪女唯今之愿,便是帮帝君揪出那躲在暗处谋划这一切的神秘人。只要这神秘人一天不找出来,天宫三界一天不得安宁。”
“等查出背后指使这一切的真凶,罪女愿以死谢罪。”
白泽冷酷轻笑:“你现在就可以以死谢罪了。”
洛英再次感觉死神临近,浑身发冷,这一场豪赌她拼上了自己的性命。
她以额触地,说出自己的最后一张底牌:”帝君,无论您要罪女做什么,罪女都愿意听您效命,只求您能给罪女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我可以替您去行反间计,就算做天后娘娘的傀儡替身,也……唔“
洛英正说着,白泽却忽然面容结冰,权杖一挥,一股浑厚神力击在洛英胸口,让她再也口不能言。
“给我住嘴。“白泽眼眸寒冽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女人,眉峰挑起锐利的漠然,“谁给你的胆量,她的替身,你也配?”
洛英倒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眼里划过不甘。
白泽顿了顿权杖,项古从殿外进来,“帝君。”
“将她关进审魂牢,放个傀儡人偶到罗斐殿,对外宣称一切如常。”白泽抬眸,漆黑的瞳孔看向远在东海之东的归墟,唇角凉薄,“孤倒要看看,孤这位二师兄,到底在谋划什么。”
项古回头看了眼几乎已失去神志的洛英,她仍旧用祈求地眼神紧紧盯着帝君,双手在地上往前爬着,项古上前,毫不留情将她拽起拖出了大殿。
白泽冷峻的脸上无动于衷。
如果这一切真跟二师兄玄庚有关,那当初洛英的蹊跷出现或许就有了答案。
回溯几个月前。
北荒巡界,白泽带的一行年轻神将里实则并没有洛英此女。
当她身穿银甲红衣披风,手持长剑降杀北荒小妖出现时,那一幕场景太过巧合,巧合到不禁让白泽恍然想起碧霄当年携沉影剑在诸神大战意气风发芳华罗刹的样子。
那个时候白泽还不是天帝,碧霄也不是天后。
他是上古七神中战斗最凌厉的师弟,碧霄是张扬明媚小师妹……
临走前,碧霄又和他争吵冷战,这一次,两人吵得比以往都要凶,两人谁也不肯先低头,白泽不耐,索性负气离开,没想到,就在北荒恰好遇见这个巧合。
像是有人故意安排好的一般,天时地利人和。
因为这幕场景太过熟悉,熟悉到若不是曾见过碧霄芳华风采,根本模仿不出来。
白泽喜怒不形于色,只让随将将此女带到近前询话。
问而得知,此女竟来自落霞峰。
洛英当时扬着笑脸,眼里含羞却张扬骄傲地答:“回帝君,我叫洛英,师出落霞峰,我舅舅是玄清神君。此次我是奉舅舅之令出来历练,没想到会在北荒碰见帝君。我真是太幸运了。”
落霞峰,玄清。
呵,白泽狭长黑眸在洛英脸上和身上的银甲红披淡淡掠过,薄唇凉凉一扯,小东西长大了,胆子越发放肆了。
竟敢耍花样耍到他的面前。
白泽面无表情睥睨洛英,在她期待的目光里幽幽吩咐左右:“此女降妖有功,擢升北巡小将,择日回天界犒赏。”
洛英狂喜,连忙感恩戴德叩谢。
想到临走前一夜碧霄漠不关心的样子,白泽心中躁意丛生,有意无意地拖延了回行的时间。
直到一个月后,白泽想,她就算再怎么冷战不理他,两人从未分开这么久,以往就算他出战到四海八荒,顶多分开六七日,也会披星戴月赶回闭月宫陪她一晚,第二日黎明再重新出发回到战界。而这次,他们整整一个多月没见面,就算她心头再有气,应该也能消解了吧。
等他回去,给她赔礼道歉,再哄一哄,应该就能好了。
白泽想。
至于洛英,将她收进北巡小将队伍后,白泽到没怎么关注。
若她真是玄清派到他身边来的,那玄清三界第一剑宗的名头白泽大概就要给他摘掉了。
三千年前,白泽已经容忍过玄清一回,不会再容忍第二回。
那时白泽还尚未登临帝位。
彼时太昊大师兄刚刚陨灭,三界神心不稳。二师兄玄庚腿伤受残,小师妹碧霄心神打击太过巨大,又因腹中……,伤及神脉本体根基。
白里日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得不化回原身碧莲子,回到父神神台座下调养神息。
那时白泽力顶众压率领神兵在各界处理残存妖魔余孽,又要顾及碧霄伤势,几头奔波,可谓分身乏术。
而那时,碧霄神伤成郁,对白泽有了心结,怪他之过错大师兄才死,那段时间她甚至不肯见他。
只有太昊大师兄陨灭前收的唯一徒弟小玄清,被碧霄视作缅怀大师兄的精神寄托,玄清于是成了负责照顾碧霄的人。
有一回,白泽刚结束一战昼夜不停从妖界赶回。
他一身染血玄甲来不及卸下,便匆匆来到父神座台。
白泽看到,神台座下的碧莲花莹幽绽开,碧霄终于养回人形,却脆弱地蜷躺在莲花瓣中,皮肤苍白透明,黑发海藻一般铺在莲叶,一身白衣仿佛即将消逝。
而跪坐在碧莲神台面前的青衣少年,怔怔看她看得失了神,忽然俯下身,虔诚地吻上躺在莲花瓣中女子的唇。
“你在干什么!”白泽一声怒喝,震惊之余双眸几乎快要喷火。
他大步上前,一把扯开玄清衣领,一掌将瘦弱少年击得跪倒在地。
玄清涨红着脸,捂着胸口,羞愧回神不敢直视白泽双眼:“六师叔……我,我……只是……”
“她是你小师叔,把你当亲弟子般手把手教导,你竟敢,你怎敢,对她生出这种肮脏的觊觎之心!”白泽上前,火云战靴碾住玄清肩膀,眼神凌厉。
玄清垂着头不说话。
白泽狠狠踹了他一脚,声音寒冽:“给我滚,永远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出现在她面前。”
少年黯然深情抬头,依依不舍看了莲花台中女子最后一眼,在白泽的警告中转身而去。
三千年过去,当初那个跪在他面前连话都不敢说的瘦弱少年,摇身一变成了三界剑宗。
还在他和碧霄冷战争吵时,送了一个拙劣的模仿品来。
白泽冷笑,出息了。
便是这样,在白泽讳莫如深的默许下,洛英野心勃勃跟随北荒巡将一行来到天宫。
结束北荒巡界回到天宫凌霄殿,白泽第一时间叫来项古询问:“这月余,阿霄都在做什么?”
项古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禀明帝君,末了加了一句:“属下听闭月宫的小仙侍说,前晚娘娘亲手做了帝君爱吃的松滴露,应该是知道您不日返回,特地准备的。”
白泽听了,烦闷一个多月的心情终于放晴,冷峻威严的眼底少见露出柔和笑意:“准备一下,议事完毕就去闭月宫。”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内容衔接开篇第一章,男女主视角切换,看到的事实就不一样。
第二十九章
深邃挺拔的鼻骨拢在阴影立,长眸微阖,薄唇冷削。
凡界有句俗话说,薄唇的男人都薄情,洛英忍不住讥诮地想,这话怕是一种讽刺吧,她所见识的这几个男人,哪个不是越是薄唇越是自诩深情。
倒是项古, 略带怪异地看了洛英一眼。